医院门口的风带着凉意吹过来,卷起江瑶的发梢。齐思远看着她,张了张嘴,那句“我们别再靠近了”在喉咙里滚了又滚,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怕看到她失望的眼神,更怕自己会忍不住反悔。
齐思远的目光落在江瑶发间的小发卡上——那是以前他出差时给她买的,珍珠小雏菊样式,她一直很喜欢。盯着这个熟悉的小物件,他才敢压下心里的翻涌,让语气尽量冷硬些。
“江瑶,”他的声音很平,没有一丝温度,“今天的饭,不用吃了。以后……也别再特意为我做这些了。”
江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手里的向日葵差点掉在地上。她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带着颤抖:“你……你说什么?”
齐思远没敢低头,依旧盯着那个发卡,继续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没必要了。当初分开是对的,我现在一门心思在工作和研究上,没精力考虑别的,也不想耽误你。”
他刻意加重了“耽误你”三个字,甚至扯出一丝冷淡的笑:“你值得更好的,别再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了。今天让你等这么久,抱歉,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不仅扎向江瑶,也扎得他自己心口发疼。他能感觉到江瑶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却不敢看她的眼睛,怕自己一看到她的眼泪,就会忍不住把所有实情都说出来,会舍不得推开她。
江瑶手里的礼盒“啪”地掉在地上,里面的钢笔滚了出来,在水泥地上划出一道浅痕。她盯着齐思远冷硬的侧脸,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带着哽咽:“你说的是真的?你之前跟我约定,跟我一起吃饭,都是假的吗?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打算跟我重新开始?”
齐思远的手指攥得发白,指甲掐进掌心,却依旧没回头,只低声说:“是。之前是我没说清楚,让你误会了。以后不会了。”
风把他的话吹得有些散,却字字清晰地落在江瑶耳朵里。她看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人,突然觉得陌生——这不是那个会记得她口味、会在她生病时守在床边的齐思远,也不是那个在粤菜馆里跟她约定好明天见的齐思远。
齐思远依旧盯着那个发卡,不敢有丝毫动摇。他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绝情,可他只能这么做——长痛不如短痛,总好过让她知道真相后,陪着自己面对未知的病痛和可能的离别。
清脆的巴掌声在医院门口响起,带着江瑶压抑的愤怒与委屈。齐思远的脸颊瞬间泛起红痕,他却没躲,也没伸手摸,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目光终于从发卡上移开,落在江瑶通红的眼睛上。
“齐思远你混蛋!”江瑶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我知道你忙,知道你压力大,我等你,我为你准备礼物,我甚至……甚至想跟你复婚,你就这么对我?”
她指着地上滚落的钢笔,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你说你没精力,你说你不想耽误我,当初是谁一次次失约还说会补偿我?是谁在粤菜馆跟我约定好今天见?你根本就是在耍我!”
齐思远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口像被重物砸着,疼得喘不过气。他想解释,想告诉她自己不是耍她,是因为不敢拖累她,可话到嘴边,却只能化作一句沙哑的“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江瑶抹了把眼泪,声音里满是绝望,“我再也不会原谅你了!齐思远,从今往后,我们两不相欠!”
她说完,转身就走,甚至没再看一眼地上的向日葵和钢笔。风吹起她的衣角,也吹乱了她的头发,背影里满是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齐思远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脸颊上的痛感还在,心里的痛却更甚。他慢慢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钢笔和礼盒,指尖摩挲着钢笔上刻着的自己名字缩写,眼眶终于红了。
“对不起,江瑶……”他低声呢喃,声音里满是哽咽,“只有这样,你才能好好的……”
医院门口依旧人来人往,没人注意到这个刚刚被甩了巴掌的男人,正蹲在地上,无声地承受着身体与心里的双重疼痛。他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把江瑶推开了,而这份决绝背后的苦衷,或许永远都不会有机会告诉她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笔放回礼盒,又捡起那束蔫了的向日葵,花瓣边缘已经有些发卷,却还残留着淡淡的花香。
他把礼盒揣进怀里,向日葵用手臂拢着,慢慢站起身。胸口的刺痛又隐隐袭来,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刚才江瑶决绝的背影、带着哭腔的咒骂,还有那记清脆的巴掌,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神经。
他没走快,沿着医院的走廊慢慢往病房挪。路过急诊候诊区时,他下意识往之前江瑶坐过的角落看了一眼,那里已经坐了新的人,只有地上几片向日葵花瓣,证明她曾在这里等了自己很久。
怀里的向日葵硌着胸口,有点疼,却让他觉得心里稍微踏实了些——这是江瑶精心准备的礼物,是她的心意,也是他此刻唯一能留住的、关于她的东西。
走到病房门口,他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眼底的红意,才推门进去。李主任看到他怀里的东西,愣了一下,却没多问,只是递过一杯温水:“回来了?赶紧坐下歇会儿。”
齐思远没说话,把向日葵放在床头柜上,礼盒轻轻放在旁边,然后慢慢坐在床上,闭上眼。手臂上还残留着抱花时的触感,心里却空落落的,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疼。
他知道,自己做了最“对”的决定,却也做了最让自己痛苦的决定。从今往后,江瑶会慢慢忘了他,开始新的生活,而他,只能带着这份决绝的愧疚,独自面对接下来的未知。
齐思远坐在病床上,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才点开与江瑶的微信对话框。聊天记录停留在他最后那条“我马上到”,往上翻,满是江瑶等待时发来的消息——“你到哪儿啦?”“餐厅位置我发你啦”“是不是还在忙呀?”,每条消息后面都跟着一个小小的表情,透着她当时的雀跃与期待。
他盯着屏幕,手指微微发抖,想发一句“对不起”,却又不敢——他怕点开输入框,会看到那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犹豫了很久,他点开了“+”号,选择了“红包”,输入金额,备注栏里删删改改,最终只写下“抱歉”两个字。
点击“发送”的瞬间,屏幕上弹出一行提示:“你不是收款方好友,无法发送红包,请先添加好友。”
那行字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他心上。他盯着屏幕,愣了很久——离婚的时候,江瑶都没删掉他,哪怕当时吵得再凶,她也只是把聊天框埋进了列表最深处,从没按下过“删除好友”的按钮。可这一次,她真的把他删了。
他退出红包页面,回到聊天界面,看着江瑶的头像,突然觉得无比陌生。之前那个会包容他所有失约、会等他到深夜的江瑶,真的被他亲手推开了,连最后一点联系都没留下。
心口的疼又加重了些,他关掉微信,把手机扔在一旁,蜷缩在床上。怀里还残留着向日葵的淡淡花香,手里似乎还能摸到钢笔的温度,可这些都留不住江瑶了。他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失去她了,以一种最决绝、最让她痛苦的方式。
寂静的病房里,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衬得他的声音格外清晰——
“齐思远,你混蛋……”
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他一遍遍地念着,每说一次,心口的疼就加重一分。他想起江瑶哭红的眼睛,想起她决绝转身的背影,想起她最后说的“再也不会原谅你”,还有那句刺眼的“不是收款方好友”。
这些画面像刀子一样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让他连呼吸都觉得疼。他知道自己混蛋——混蛋到用最伤人的话推开真心待他的人,混蛋到让她抱着期待等了自己那么久,最后只得到一场空;更混蛋的是,他连告诉她真相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用绝情把她逼走。
“你就是个混蛋……”他又念了一遍,声音里带上了哽咽,眼眶彻底红了。枕头被眼泪浸湿,冰凉的触感贴在脸上,却浇不灭心里的悔恨。
他攥紧了手里的钢笔礼盒,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礼盒里的钢笔还在,床头柜上的向日葵还在,可那个送礼物的人,却被他亲手推开了,连最后一点联系都没留下。
心电监护仪的声音似乎变快了些,齐思远却没在意。他只是蜷缩在床上,一遍遍地自我谴责,一遍遍地念着“混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减轻一点心里的愧疚与痛苦——可他知道,这份自责,会像烙印一样,永远刻在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