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眼就被铜鸟吸引。它明显是青铜材质,但和那些氧化严重的文物不同,这只小鸟表面还保留着不少漆层,看得出原本是金色的。
这只鸟本来应该有三只脚,但可能因为保存不善,其中一只脚断了,断口像是人为造成的。
“这应该是三足金乌吧?”我问孙悦。
“对,而且像是古蜀国出土的三足金乌。古蜀文化中太阳崇拜很重要,他们也是典型的鸟图腾部落,三足金乌对蜀人来说是圣物。”
“那这个呢?”
“看质地应该是象牙的,”孙悦仔细看了看,“像眼睛,又像太阳。这种图案风格更接近埃及。”
我把象牙眼和青铜鸟小心地装进保存袋:“等事情结束,我们把文物上交。现在我更纳闷的是,为什么这些东西会出现在青龙湖?赵墨你在水下还看到别的吗?”
“没有,”赵墨说,“只有这两件。”
我们陷入沉思。这时竹杖客又发来信息,是一组长图,内容是一组老照片。
照片记录的是几十年前对广汉三星堆和蜀地古城的挖掘,其中一张背景里还能看到三星堆出土的青铜大立人像和残缺的通天神树。
在这组照片中,我找到了一张青龙湖的留影。
而这张照片里出现的人,是陈远教授!
“看来竹杖客是在引导我们。”孙悦推测,“我们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青铜鸟、象牙眼,我猜这些东西和三星堆以及我们要找的古蜀国肯定有重要联系。”
“不仅如此,看这情况,这一切可能还和铜渊、九世家有关。要是这样,我们只能按他说的做了。”
“小先生,你看,票后面有地图。”李辉忽然跑过来说。
之前我一直没仔细看过这张门票,经他提醒我才发现,票背后确实印着路线图。
竹杖客之前给我们的旅行路线图是原始版本,而门票背后绘制的却是另一条路线。
这似乎是在暗示我们需要改变行程。
根据门票上的指引,我们应当在回龙庙选择另一条岔路,前往仙寓洞。
穿过竹林,我们抵达仙寓洞。
洞壁上雕刻着明代的摩崖造像和《西游记》故事的浮雕,虽然对游客来说颇具观赏价值,但我们此时无心欣赏。
在洞内搜寻一圈后,并未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这里什么都没有,为什么非要让我们来这儿?我怀疑竹杖客是不是做导游的,一路安排我们参观景点。”二胖显得有些不耐烦。
“小先生,你看,这块浮雕好像缺了一角。”
顺着阿辉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浮雕上白龙马的眼睛缺失了一块。
但从尺寸来看,缺失的部分与象牙眼并不匹配,应该不是机关所在。
或许是年代久远造成的损坏,我这样推测。
但尚青云并不认同,他向我要了象牙眼,随后纵身跃上浮雕——幸好此时游客稀少,否则我们可能会被景区工作人员带走。
他将象牙眼嵌入白龙马的眼部,竟然完美契合。
取下时,中间部分已镶嵌在浮雕上,留下一个带缺口的球体。
“这是做什么用的?”我问他。
尚青云将球递还给我,指了指天上的阳光。
我举起它对着日光,发现它竟是半透明的。
透过它,翠绿的竹林间浮现出一条波光粼粼的小径,蜿蜒伸向深山荒野。
“是路!”
我们沿着光点指引的方向离开仙寓洞,在忘忧谷附近找到一条通往荒野的偏僻小径。
然而越往前走,竹林越茂密,光线越暗,最终象牙眼所指示的路径完全看不清了。
“没路了。”我说。
但周围几人没有回应,阿辉轻轻拉了拉我。
我放下象牙眼,愣住了。
我们已置身于一片茂密的竹海之中,竹叶遮天蔽日,形成一条狭窄小径。两侧的夯土高耸,我们正站在一条铺满落叶的沟渠中。
落叶之下,隐约露出森森白骨。
“是人骨。”刘飒辨认后说道,“动物的骨头没有这么大,这形状和尺寸应该是人的小腿骨。不过别紧张,这些骨头年代都很久远了。”
“多久?”
“嗯……多久的都有。”刘飒一手拿起一根,“这根至少有上千年历史。”
阿辉闻言松了口气。
“而这根,是几十年前的。”阿辉顿时又紧张起来。
“几、几十年前?!”
“安啦~可能只是个普通的葬坑。”刘飒安慰道。
阿辉这才稍稍平静。
但我知道刘飒在骗他——这些骨头明显是随意丢弃的,而非正式安葬。可这里是景区,怎么可能有乱葬岗?
我蹲下拾起一块骨头,发现上面刻有繁体字:“有叛徒。”旁边还刻着一个令我在意的符号:
一把铲子,铲柄呈铜钱状。
是铜渊。
我把这个发现告诉了王磊他们,再想到之前林婉对我们的态度,以及被列入红名单的事,我们怀疑铜渊的叛徒可能仍在黑苗活动。
这些遗骨明显属于黑苗族人。
像是为了证实我们的猜测,我们还在土中发现了一些银饰,上面的纹样和款式都是苗族传统风格。
“我就知道,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我们被人耍了!这分明是让我们去送命。要是我们也像这些人一样死在铜渊,恐怕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
“那能怎么办?不去了?怪病还治不治?”王磊挥了挥拳头,“就算是刀山也得闯。谁敢乱来,我和清云道长一起收拾他们,对不对,道长?”
“嗯。”
“好吧,我也只能陪你们走这一趟了。”赵菲无奈地说,“我看这里已经不需要地图了,路都是直的,一直往前走就行。我带了水和干粮,阿明那里有帐篷。离蜀山还远,我们慢慢走。”
确认路线和物资后,我们徒步向蜀山出发。
本以为按我们的速度,至少也得一天——毕竟从蜀南竹海到蜀山,要横跨宜宾和眉山两个市。
没想到这条路比想象中近得多。
我们在竹林里搭帐篷过了一夜,第二天上午就走进了一片山间。
抬头能看见万岭山的峰峦,以及峨眉山的山影。
“不会吧,难道这里有虫洞?路程被缩短了?”
我们都感到惊讶。
原本遥远的路途,换了一条路线竟变得这么近。
徒步仅用半天多,就仿佛跨过了万岭山与峨眉山。好像一踏上这条小路,中间那段漫长的距离就被无形中抹去了。
我们跨过山涧,对面又出现一条小径。
顺着这条路,我们轻松翻过了峨眉山,省去了攀爬山谷的时间和体力,一路如履平地。
走着走着,前方豁然开朗。
眼前出现一片花田,不知是野生还是人工种植。
那一瞬间,我们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幽静的山谷、绚丽的花海,远处还能看见木屋和土坯房,屋顶装饰着玉石、象牙和银器,建筑风格充满苗疆异域的韵味。
一时间,我们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蜀山中,还是误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村落。
“我的天,我这是走进电视剧里了吧!”阿明震惊地环顾四周。
我们情不自禁步入花田。
这里的花草长得极其茂盛,几乎与人齐高。
一走进深处,视线就被遮蔽了。
我刚往花田里多走了几步,身后忽然有人把我扑倒。
回头一看,是清云。
“小心!趴下!”
他话音未落,耳边已响起咻咻的破空声。
转眼间,我们周围落满了箭矢和石块。
我们惊魂未定地爬起来,还没探头,就见一道银光朝我面门飞来。
清云反应极快,抬手推开我,随即两指一夹,接住了一柄飞刀。
他毫不犹豫,手腕一转,反手将飞刀掷了回去。
所有动作都在一瞬间完成,连发刀的人都来不及反应。
我听到某个地方有东西掉落的声音,尚青云立刻追了过去。
他刚离开,远处就冲来一群人。这些人皮肤黝黑,脸上和手臂上画着彩色的纹路,身穿苗族服饰。他们迅速将我们包围,但并不靠近,只是拉开弓箭,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
我们寡不敌众,何况对方还拿着远程武器,只好放弃抵抗,束手就擒。
被抓前,阿辉哭得满脸是泪,恳求他们饶命,但对方似乎根本听不懂我们的话。他们用绳子把我们的手脚紧紧绑住,再用一根粗棍子穿过手脚之间的空隙,像抬猪一样把我们三个人抬了起来。
等等——三个人?
我这才发现刘飒不见了!这家伙也太不够意思了,关键时刻居然自己溜了。
一路上,我仔细观察周围。这里的人生活古朴,民风淳朴,但并非所有人都与世隔绝。偶尔能看到一些皮肤同样黝黑、但身上没有纹路的人,他们穿着讲究的苗族服饰,举止更接近现代人。看到我们被抬进来,他们眼神复杂。
我猜测,这里应该有人负责与外界联系,带回物资和信息,维持这里的日常运转。有些人用的明显是现代器具,但大多数人用的还是老物件,甚至有些碗还是陶制的。
穿过一片花田和村庄,我看到一座十几米高的木石结构围栏,像是古代防御工事,中间有座城门般的宏伟建筑,看起来是个规模不小的山寨。
连接村庄和山寨的是一座桥,桥下河水湍急,从山间奔流而过。押送我们的苗人向木墙上的人挥手呼喊,吊桥缓缓放下,一群人出来迎接我们。排场不小,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食人部落,马上要被烤了吃。
进了山寨,我更吃惊了。这座山寨比我想象的大得多,简直像一座小城镇。中间的主寨气势恢宏,堪比现代城市的标志性建筑,甚至不比我之前见过的地宫神殿逊色。
苗人们抬着我们走上数千级台阶,气喘吁吁地把我们带进大殿,粗暴地将棍子往地上一扔。
二胖摔得大叫,喊着要松绑,但没人理他。阿辉还在哭哭啼啼,搞得我也紧张起来。
这时,我听到头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们胆子不小,竟敢擅闯黑苗寨。”
“嘿!原来是你啊!”二胖大声喊道。
我已经猜到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