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蚕女与马皮的传说来看,河图显然不止一块,很可能原是一整幅图分裂而成。其中一块为蚕丛所得,他依循图上所载的养蛊秘术,在古蜀之地建立了国度。
盗走马皮的蚕女,其实是女国主留下的傀儡,并非真人。她将河图送回欧丝国后,便代替女国主葬于三桑树上。
而女国主却察觉到,蚕丛已从河图中领悟了延维蛊的奥秘,于是前来寻他,不料中了蚕丛的圈套,最终被困死于蜀山古墓之中。
真正的蚕丛,早已动身前往扶桑所在之处。
“原来绕了这么大一圈。那这张图是?”
我指着用来包裹玉镜的那块绸缎问道。之前我的血滴在某处,显出一个“图”字,让我意识到这绸缎并不简单。
“是一幅地图。”
“地图?指向哪里?”
“尚不清楚,应该需要特殊方法才能解读。”尚青云说着,在我身旁蹲下。
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虽然他嘴上说着图的事,目光却始终紧盯着我手中的玉镜。
“青云,你想做什么?”我警觉起来。
尚青云闻言猛地抬头,一把夺过我手中的玉镜:
“把它给我!!!”
第74章 逃出生天
我根本不是尚青云的对手,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镜子便被他夺去。
直觉告诉我,接下来一定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拿到镜子的瞬间,尚青云像是着了魔。
他捧着玉镜,死死盯着镜面。这玉石所制的镜子,说到底不过是件陪葬饰物,根本照不出人影。
可他却仿佛看见了什么,时而嚎啕大哭,时而放声大笑;一会儿跪地叩首,一会儿又静坐如老僧入定。
“青云,你怎么了?”我刚开口询问,他便用凶狠的目光瞪向我。
像护食的野兽。
他拔出长剑指向我:“今日我项藉无颜再见江东父老,你大可取我头颅前去请功。”
说完便要自刎。我顾不得危险,冲上前一脚踢飞他手中的剑。
尚青云踉跄后退,喃喃道:“虞兮虞兮奈若何。”
“搞什么,这孩子电视剧看多了吗?”我忍不住骂道。
这时他又笑了起来:“天下无害,虽有圣人,无所施才;上下和同,虽有贤者,无所立功。”
这是东方朔《答客难》中的句子。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他又念起李白的《蜀道难》。
他像是彻底疯了,一边胡言乱语一边摇晃,时而抱头低语:“我是谁?谁是我?”
“青云?尚青云!”我抓住他的手,与他对视。
那一刻,他眼中闪过一丝清明:“我……是尚青云?”
“不然还能是谁?”我无奈笑道。
谁知这句无心之言竟让他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他浑身力气一松,眼神变得空洞。
我还未反应过来,尚青云便双眼一闭,向后倒下,不省人事。
我吓坏了,抱着他不停拍打他的脸颊,挠他痒痒,却毫无反应。这个十岁的男孩,如同死去一般。
他掌中的玉镜滑落在地,明明离地不高,别说是玉器,就算是寻常玻璃也未必会碎。
可那玉镜却应声裂成碎片,几乎同时,我们脚下传来剧烈的震动。
我心想,这镜子恐怕也是机关之一,镜子一碎,整座墓穴就要崩塌了。我急忙上前一把将尚青云横抱起来,像无头苍蝇般四处寻找出路。
但我们身处百米高的巨树之上,根本无处可逃。
“终于等到了。”
就在我心急如焚时,头顶传来人语。
只见青铜树上方的密林中钻出一道佝偻的身影,那人趴在墓室上方的树丛间向下张望:“年轻人稍等,我这就拉你上来。”
不多时,一根绳索垂落下来。我用随身绳索将尚青云缚在背上,抓住绳索缓缓向上攀爬。
低头望去,墓室正在快速坍塌,忘川河水倒灌而入,转眼淹没了整个墓穴,那棵青铜巨树也被汹涌的浪涛冲垮。
这回怕是真要上考古界的黑名单了。
上升途中,我瞥见墓室某面墙上有几行歪歪扭扭的现代简体字:墓毁方得自由。
即将被拉出地面时,我注意到墓顶石砖缝隙间悬着条细绳,上面系着件物事。趁着手能够到,我顺手将其取下。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那位苗人首领在墓中埋藏的是什么。
“小伙子,你叫陈思瑜对吧?”老人将我们拉上地面后,见我们精疲力尽,便邀我们去他家歇脚。
“是的。”我嚼着老人递来的粗粮含糊应答。
“这位就是尚青云了?”
我一怔:“您怎么知道?”
老人缓缓道:“很多年前,有个叫李明合的人告诉我,终有一日会有两人——或许更多人来到此地。其中一人叫陈思瑜,另一人叫尚青云。”
我停下动作:“他是我祖父。”
“那就没错了。他说见到你们之日,便是我的使命终结之时。”
我疑惑不解:“使命?什么使命?”
老人伸手摘下兜帽。此前他一直披着宽大斗篷,帽檐遮面,我只当是避光的装扮。
可当我看清他的面容,惊得险些踉跄倒地。
这张脸生得极为奇特——双眼球异常凸出,连带着眼睑高高隆起,恰似螃蟹双目,更似传说中的纵目。
凸眼之下是扁平的鼻梁,异常宽阔的嘴唇,以及细长的双耳。
竟与墓中那尊青铜纵目像的面容别无二致!
我几乎窒息,怀疑又陷入幻境,暗中掐了自己一把,痛感与视觉却无比真实。
世上竟真有长相如此奇特之人!
老人重新拉上兜帽:“吓着你了吧?我是这里的守墓人,也是世上最后的蚕丛氏。我们族人出生时与常人无异,长大后却会变成这副模样。李明合说这是种无药可医的怪病。”
他长叹一声:“蚕丛氏寿命极长,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已在此守墓四百年了。但终生困守方寸之地,不得见识外界,终日只能与古墓死寂为伴。活得再久,又有何意义?”
他转头凝视我:“该说谢谢的是我。”
“谢我?可您先祖的陵墓被我毁了。”我满心愧疚。
“不必自责,这一切都是黑苗族一个年轻人设下的局。他与我怀着同样的心愿,都想摆脱守陵人的宿命,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我答应了他。”
“您……不责怪我吗?”
“放在从前,或许会。毕竟在我年轻的那个年代,毁坏先人陵寝是不可饶恕的大忌。但如今,若这孤零零的坟冢成了千百年来困住无数人的牢笼,那毁了它,反倒是一件好事。更何况,底下埋的,并非蚕丛王。”
我吃了一惊:“您知道真相?”
对方微微颔首:“你可知道,墓室里那些古蜀人为何朝青铜树跪拜?”
我茫然地摇头。
“因为那里,是我们的故乡。蚕丛王,早已回去了。”
我困惑地抓了抓头发:“我还是不太明白。”
老人笑了笑:“孩子,你一路走来,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在寻找一个答案。我已经太老了,回不去了。所以,请你替我走一趟,回到我们的故乡,找到你要的答案。”
他将一枚象牙制成的石头放进我手心:“它会为你指路。”
又是象牙眼!
“路?是指这张图吗?”我取出那片空无一物的丝绸,用象牙眼仔细端详,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还差一步。”老人走到尚青云身边,在他身上摸索片刻,终于找出我们从海眼龙宫带出的洛书——那是以神龟甲壳加工制成的卜片。他将丝绸覆在卜片上,取出针线,仔细缝合:“蚕丛氏的故土源于岷江,唯有岷江之水,能让你看清一切。”
他领我走出屋子,外面雾气弥漫。在老人的指引下,我穿出迷雾,重新回到隐藏在蜀山深处的黑苗寨。
李名雅已在寨中等候多时,见我带着尚青云回来,便知我们这一趟凶险万分。她没有多问,直接安排了车辆,载我们前往青城山。
二胖他们被安置在清虚阁,我在那里见到了竹杖客和黑苗祭祀长老。我将蚕丛墓中的见闻告诉他们,并交出了装有母蛊的匣子。
然而,竹杖客和祭祀长老的神情却并不轻松。
“怎么了?难道这些虫卵不能解蛊?”
“那倒不是。”竹杖客犹豫片刻,终于开口,“你中的是延维蛊。这种蛊与寻常蛊虫不同,是古蜀人与巴人共同炼制的秘蛊,炼制方法和材料至今无人知晓。我们仅从某人那里得知,解蛊需用这十枚母蛊虫卵重新炼制,没有替代品。而这枚金色虫卵,也是解他们身上蛊毒的关键引子。所以……只能救一方。”
我听罢,当即拍板:救他们,人多优先!
“你确定?陈思瑜,你的时间不多了。”
看着周围人严肃的神情,我知道这不是玩笑。
我也有些害怕,毕竟谁不怕死?但至少,我还有些时间:“我还有多久?”
“半个月。这枚母蛊一旦使用便不复存在,若你在半个月内找不到其他解蛊之法,就无力回天了。你已多次动用延维蛊的力量,每次蜕皮都在损耗你的寿命。你以为伤口快速愈合是好事?那其实是在透支你的身体。每一次蜕皮,都在加速你五脏六腑的衰竭。如今你的身体虽看似强健,但器官的磨损程度,已相当于常人的四五十岁。”
“我明白了,我心里有数。”
毕竟,我们即将追寻蚕丛王的踪迹,届时,总能找到延维蛊的解蛊之法。
“你们能看看林雪的情况吗?”我向他们描述了林雪看到古玉后的反应。
族长面色凝重:“无能为力。”
“为什么?”
“那块古玉并非巫蛊之物,因此无解。”
“不是巫蛊?那林雪为何昏迷不醒?”
青竹翁轻叹:“那确实不是巫蛊,而是别的东西——三生石。”
第七十五章 整装待发
我在半山腰的便利店买了杯咖啡提神。
林雪已昏迷两日,大壮他们也尚未苏醒。前所未有的孤独感笼罩着我,自从得知祖父与父亲处境危急需要我相助后,内心始终焦灼难安。
连日噩梦缠身,总看见他们被行尸围困,记忆中永远笑靥如花的母亲掩面哭泣,父亲满身血迹,气若游丝地催促我尽快寻找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