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我们百货大楼的糖果柜台，那都是摆‘大白兔’、‘冠生园’这种名牌的！你们这什么……‘婉锋’？听都没听过，还是个地方小厂子，包装上还写什么儿童营养条？辣条就是辣条，还能吃出花来？拿回去拿回去！”
市百货大楼采购部的王主任，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梳着油亮分头的中年男人，只瞥了一眼张平双手奉上的新版“婉锋儿童营养条”，就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脸上写满了不屑与倨傲。他甚至没有伸手去接样品。
张平脸上堆着的笑容僵了一下，但还是努力保持着恭敬：“王主任，您别急着下结论，我们这产品真的不一样，用料特别实在，您看这包装，这配料表……”
“包装好顶什么用？”王主任不耐烦地打断他，指了指窗外车水马龙的大街，“街上摆摊的，包装花里胡哨的多了去了！我们这是国营百货大楼，讲的是信誉！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产品都能进来的。再说了，一块钱一包？你们想钱想疯了吧？快走快走，别耽误我工作！”
张平还想再争辩几句，王主任已经低下头，装模作样地看起了报纸，明显是送客的态度。张平只能憋着一肚子气，拿着那包被嫌弃的样品，灰头土脸地离开了采购部办公室。
“怎么样？”等在外面的陈锋看到张平的脸色，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
“锋哥，那姓王的，眼皮子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根本不给说话的机会，直接撵人！说什么我们是地方小厂，没名气，不配进他们百货大楼！”张平气得脸通红，把手里的样品捏得咔咔响，“我看他就是想要好处！可咱们这正规做生意……”
陈锋眼神微冷，他料到会受阻，但没想到对方如此傲慢。他拍了拍张平的肩膀：“正常。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泥腿子翻身，想登大雅之堂。求，是求不进去的。”
“那怎么办？百货大楼要是进不去，咱们这‘高端’定位，不就是个笑话吗？”张平急切地问。百货大楼在这个年代，不仅是销售渠道，更是品牌信誉和实力的象征。
陈锋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投向百货大楼侧面人来人往的儿童玩具和文具销售区，那里有不少带着孩子的家长。一个大胆而叛逆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他不要，我们就硬塞给他看。”陈锋嘴角勾起一抹锐利的弧度，“走，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在这儿，给他演一出好戏！”
第二天，周六，百货大楼人流如织。就在距离王主任采购部办公室不远的儿童商品区附近，陈锋和张平带着两个嘴皮子利索、形象干净的女员工，支起了一个简易的小桌子，上面铺着干净的白色桌布，并排摆着十几盘撕开了包装、切成小段的“婉锋儿童营养条”，旁边还立着一块手写的硬纸牌：“婉锋儿童营养条，新品免费品尝，非卖品”。
“来，小朋友，尝尝阿姨这个新出的营养条好不好吃？不辣的，香香的哦！”女员工笑容可掬地招呼着路过的小朋友。
起初，家长们还带着警惕，但看着那诱人的色泽和干净的摆放，以及“免费”二字，一些胆大的孩子被吸引，闹着要尝。第一个小男孩在妈妈迟疑的目光中拿起一小段塞进嘴里，咀嚼两下，眼睛一亮，含糊不清地喊道：“妈妈！好吃！还要！”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孩子们的反应几乎出奇的一致——喜欢！那酥脆的口感，温和的辣味，浓郁的芝麻香，对孩子们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你这……真的不辣啊？”一个老太太带着孙子，不放心地问。
“奶奶您放心，我们这是专门为孩子研发的，辣度很低，您看这配料，加了芝麻，用的都是好油好面，不含乱七八糟添加剂的。”女员工趁机指着包装背面的说明介绍。
孩子们吃了喜欢，拉着父母的衣角不肯走，非要买。可现场只试吃不卖，家长们被勾起了好奇心，纷纷拿起桌上的空包装仔细看。
“婉锋食品？没听说过啊……”
“一块钱一包？是有点贵，不过看着是挺实在的。”
“孩子喜欢，要是真像她说的那么干净，买点尝尝也行啊……”
“问题是这哪儿有卖的？百货大楼里有吗？”
现场渐渐热闹起来，询问购买地点的人越来越多，几乎堵塞了通道。这异常的动静，终于惊动了采购部的王主任。他皱着眉头背着手走出来，想看看是谁这么不懂规矩，敢在百货大楼里搞事情。
当他拨开人群，看到那张熟悉的、昨天被他拒之门外的产品包装，以及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争相询问购买的顾客时，他那张惯常倨傲的脸，瞬间变得精彩纷呈——先是错愕，然后是难以置信，最后，一种被现实狠狠扇了一巴掌的尴尬和醒悟，涌上了他的心头。
陈锋就站在不远处，平静地看着这一幕。王主任的目光穿过人群，与陈锋对视了一眼，那一刻，他明白了一切。这个男人，用最直接的方式，向他证明了这款产品的价值。
王主任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最终，那点可怜的傲慢在实实在在的购买需求面前彻底瓦解。他挤出一个极其不自然的笑容，快步走到陈锋面前，语气和昨天已是天壤之别：
“陈……陈老板是吧？你看这事儿闹的……昨天是我工作忙，没了解清楚。你们这个产品，很有特色嘛！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样，咱们进去谈谈？关于入场的事情，都好商量，价格就按你们说的来！”
看着王主任前倨后恭的嘴脸，张平和几个员工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陈锋微微点头，脸上并无太多得意之色，仿佛这一切本该如此。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随着王主任走进那间昨天将他们拒之门外的办公室，陈锋知道，婉锋食品通往高端市场的门，已经被砸开了一条缝。
然而，坐在王主任对面，听着对方热情地介绍柜台位置和供货细节时，陈锋脑海里盘旋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依靠这种线下活动吸引来的热度，能持续多久？这第一批因为好奇和孩子喜欢而购买的顾客，有多少会真正转化为忠实的回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