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正将粉色碗放进橱柜，闻言顿了顿。
“睡不着，复习下高一的物理。”
她轻描淡写地带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
周砚拿起习题集，发现每道题都用了三种以上解法。
他抽出钢笔，在空白处写下另一种思路。
“这样更简便。”
“不愧是周大学神。”
沈昭凑近看时，发梢扫过纸面。
周砚突然觉得，今日的早晨阳光过于明媚了。
周砚的目光落在习题集某页的角落，那里有道题用了极其复杂的解法。
他状似无意地伸手，指尖轻点其中一行：“这里的动能公式，漏了平方。”
“啊，真的。”
沈昭眨了眨眼，立刻提笔修改，“谢谢。”
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周砚却注意到她写公式时微蹙的眉头。
那是高一最基础的动量守恒，按理说以她的水平不该犹豫。
“你最近……”他斟酌着用词，“在重学物理？”
沈昭笔尖一顿，若无其事地合上习题集：“有些知识点生疏了。”
重生之事过于诡异，沈昭不打算对任何人说明。
晨光在她睫毛上跳跃，周砚突然推过自己的笔记本：“要一起复习吗？”
“……好。”
阳光渐渐爬满书桌，两人在习题集前不知不觉度过了一个上午。
周砚的讲解总是恰到好处。
复杂的概念经他点拨，立刻变得清晰明了。
沈昭惊讶地发现，那些遗忘的物理公式正一点点回到脑海。
周砚的目光扫过桌角堆着的高一化学课本，喉结无声地滚动。
他犹豫再三，突然伸手轻轻碰了碰沈昭的发顶：“你……真的没事？”
指尖触及发丝的瞬间，两人同时僵住。
“我去热饭！”
周砚猛地起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进了厨房。
不锈钢锅铲碰撞的声响，完美掩盖了他过快的心跳。
沈昭望着厨房玻璃门上晃动的人影，忽然笑出声来。
前世那个印象中高冷疏离的学神，私下竟是这样手足无措的模样。
“阿姨的手艺真不错。”
用餐时沈昭打破沉默。
周砚的筷子停在半空：“那……我下次再带。”
话一出口就懊悔得想咬舌头，这话听着简直像在预约下一次见面。
“好。”
沈昭的声音很轻，尾音却像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在周砚心尖上。
少年握着筷子的手骤然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这个简单的音节在他脑海里不断回响，仿佛被按下循环播放的琴键。
她答应了？
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
阳光透过玻璃杯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在水杯边缘晃啊晃，晃得他耳尖发烫。
周砚慌忙低头扒饭，却差点被一粒米饭呛到。
……
周一的晨光斜照进教室时，七班同学见到了一个陌生的沈昭。
“沈昭，你没事了吧？”
隔壁桌子的赵心怡随口问道，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这位文科大神向来对闲聊充耳不闻。
教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粉笔灰在光束中凝滞。
“没事，谢谢。”
少女转头微笑，晨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那对常年抿成直线的嘴唇微微上扬，露出小巧的虎牙。
哗——
整个班级如同被投下石子的湖面。
赵心怡怔怔望着近在咫尺的笑颜，突然发现沈昭右眼角有颗很浅的泪痣，随着笑意若隐若现。
他们从未注意过，这个总是坐在角落的姑娘，笑起来时眼里的光能照亮整间教室。
语文老师的脚步声及时解救了呆滞的众人。
当课本翻动声响起时，还有人不时偷瞄那个挺直脊背的身影。
今天的沈昭，马尾辫似乎扎得更高了些。
“今天的议论文题目是——‘西西弗斯式的努力是否有意义’。”
语文老师推了推眼镜，“大家可以先讨论。”
教室里顿时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赵心怡咬着笔帽，鬼使神差地转向沈昭：“那个……你觉得呢？”
问完她就后悔了。
没想到沈昭合上笔记本，唇角微扬：“加缪在《西西弗神话》里说……”
她的声音清泠如玉，从希腊神话讲到存在主义哲学，连老师都放下了粉笔。
“所、所以你认为……”
后排的体育委员结结巴巴插话。
沈昭转身面对他：“就像你每天训练到吐，明知道进不了省队还是继续——”
在对方涨红脸时突然莞尔，“这份坚持本身，就是意义。”
整个七班像被施了魔法。
有人大着胆子问《红楼梦》，她信手拈来金陵十二钗的判词解析；
问到《百年孤独》，她竟用粉笔在黑板上画出布恩迪亚家族树。
“沈昭……”
语文老师摘下老花镜，镜链在晨光中轻轻晃动，“下节课的《滕王阁序》赏析，你来主讲。”
教室里瞬间安静。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向那个常年沉默的角落。
按照惯例，沈昭应该会低头拒绝。
少女只是微微怔了一瞬，随即扬起嘴角：“好。”
“哇哦——”
不知是谁先发出的惊呼，整个班级突然爆发出欢呼，又立刻集体噤声。
几十双眼睛偷偷瞄向沈昭，却见她唇角弧度未减，甚至轻轻整理起了教案。
阳光穿过窗棂，在她指尖跳跃。
不知是谁小声嘀咕：
“沈大神真的……”
后半句淹没在下课铃里，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那个活在成绩单顶端的名字，此刻终于有了温度。
数学课的上课铃响起时，沈昭正翻看着周砚的笔记。
这几天的恶补让她勉强跟上进度，但上周五缺考的小测依然是个刺眼的零分。
她不知道的是，隔壁八班的周砚同样缺席了考试。
两张零分卷子并排躺在年级办公室，引得老师们议论纷纷。
“周砚居然交白卷？”
周砚的数学老师开口：“周小子那日请假了。”
与此同时，九班。
林耀盯着自己145分的试卷，听到周砚交了白卷之后，指节捏得发白。
“是题目简单到你都不屑做了吗？”
但当听到年级另一个零分时，他眉头骤然蹙紧：“沈昭？”
“七班的文科大神啊，”刘子航凑过来，“就是那个作文总被印成全年级范文的。”
林耀眼前突然无端闪过香锅店前的惊鸿一瞥。
那个对周砚笑靥如花，却连余光都不愿分给自己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