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幅手工刺绣的画。
绷在精致的木质绣框里，图案赫然是他们在姑苏园林雪景中的剪影——
他穿着绯红飞鱼服，她披着正红斗篷，两人隔着一树琼枝，相视而笑。
背景是朦胧的雪和园林的轮廓，针脚细腻，色彩柔和，将那个瞬间的静谧与美好永恒地定格在了丝线之间。
最下方，还用细密的针脚绣着一行清秀的小字：
“风雪送归人，亦是同路人。”
这显然不是市面上能随便买到的商品。
沈昭看着他怔住的样子，将绣画往他面前又递了递，笑脸盈盈，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
“喜欢吗？我加急了，师傅才在新年之前绣好。”
周砚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随即被汹涌的暖流包裹。
他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绣面上那个小小的、穿着飞鱼服的自己，又拂过那个笑靥如花的她，最后落在那行字上。
同路人……
他抬起眼，目光深邃得如同幽潭，里面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感动和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深情。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因为情绪的冲击而显得有些低哑：
“喜欢。”
“非常、非常喜欢。”
谢莹婉和周明远也凑过来看，见到那幅精美的绣画，更是惊叹连连。
“昭昭，这手艺也太好了！”
谢莹婉由衷赞叹，看着儿子那副珍而重之的模样，心里跟明镜似的。
周砚看着手中的绣画，又看看眼前巧笑嫣然的沈昭，只觉得整颗心都被填得满满的。
风雪送归人，亦是同路人。
……
除夕当夜，周家灯火通明，暖意融融。
餐桌上摆满了谢莹婉和周明远忙碌一下午准备的丰盛年夜饭。
周砚和沈昭帮着摆好碗筷，四人围坐在一起，电视里播放着热闹的春节联欢晚会，背景音让气氛更加喜庆。
就在动筷前，沈昭的手机响起了视频通话的邀请音，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
妈妈。
沈昭眼睛一亮，立刻接通了视频。
屏幕那端，出现了魏霞温柔带笑的脸庞。
“妈妈！除夕快乐！”
沈昭对着手机屏幕开心地喊道。
“魏霞，除夕快乐！”
谢莹婉和周明远也立刻凑到镜头前，热情地打招呼。
周砚虽然稍显含蓄，也对着镜头颔首致意：
“魏阿姨，新年好。”
“哎，新年好新年好！”
魏霞看着屏幕这边热闹的一大家子，看着女儿红润的脸庞和明亮的眼睛，脸上露出了欣慰又放心的笑容。
“莹婉，明远，谢谢你们，把昭昭照顾得这么好。”
“瞧你说的，昭昭这么懂事，是我们家的福气。”
谢莹婉笑着回应。
两家人隔着屏幕，互相送上新春的祝福。
魏霞仔细看了看满桌的菜肴，连连称赞。
沈昭也把摄像头转向每一道菜，像展示珍宝一样给妈妈看，语气轻快，带着小女儿家的娇憨：
“妈，你看这是谢阿姨做的松鼠桂鱼，还有这个，周叔叔拿手的东坡肉！可香了！”
就在这一瞬间，魏霞敏锐地察觉到——
自家女儿身上那种经年累月的、若有若无的孤寂感和自我封闭的壳，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消融了许多。
从前的沈昭，也懂事。
但那份懂事里总带着点过分的早熟和疏离，像一只时刻警惕着外界的小兽。
即便在母亲面前，也罕有这样全然放松、眉飞色舞分享日常琐碎快乐的模样。
而现在，她会自然地撒娇，会主动展示她的生活。
眼神里不再是沉寂的潭水，而是有了灵动闪耀的波光。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被爱滋养出来的松弛和鲜活。
魏霞的目光又不着痕迹地掠过屏幕里始终安静坐在沈昭身侧、目光偶尔会落在女儿身上的周砚，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脸上欣慰的笑容更深了些，眼底却微微发热。
作为母亲，她比谁都希望看到女儿能真正打开心扉，活得明媚而恣意。
“真好，看着就好吃。”
魏霞的声音更加温柔，
“昭昭，要好好谢谢叔叔阿姨，也要好好吃饭，知道吗？”
“知道啦，妈妈！”
沈昭用力点头，脸上的笑容灿烂。
挂了视频，魏霞看着暗下去的屏幕，久久没有挪开视线。
心中那块因无法陪伴女儿而始终悬着的巨石，终于安然落地。
她的昭昭，正在另一个充满爱意的家庭里，被很好地爱着，也慢慢地、学会了更舒展地去爱和生活。
这比任何事业上的成功，都更让她这个母亲感到满足和幸福。
视频通话结束后，年夜饭正式开动。
周明远作为大家长，率先动筷，给沈昭夹了一块汁水饱满的东坡肉：
“昭昭，尝尝你周叔叔的手艺退步了没有？”
“谢谢周叔叔！”
沈昭笑着接过，咬了一口，肉质软烂，咸甜适中，入口即化。
她立刻竖起大拇指，含糊不清地称赞：
“超级好吃！”
谢莹婉也忙着给沈昭碗里添菜，
“这个清蒸鱼鲜，多吃点鱼聪明。”
“还有这个八宝饭，甜滋滋的，你们小姑娘肯定喜欢。”
周砚话不多，行动却丝毫不落。
他默默地将沈昭多看了两眼的油爆虾转到她面前。
又将她不爱吃的葱花一点点从她碗里的汤中挑出来，动作自然得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沈昭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肴，心里暖烘烘的，这种被家人团团围住、悉心照顾的感觉，是她前世奢望却从未真正拥有的。
“来来来，我们拍张全家福！”
谢莹婉放下筷子，兴致勃勃地拿出手机，调整到自拍模式。
周明远笑着招呼：
“好！都凑近点！”
周砚很自然地站起身，走到沈昭身边。
谢莹婉和周明远坐在前面，周砚和沈昭并肩站在后面。
“准备好了吗？看镜头——”
谢莹婉举着手机喊道。
沈昭感觉到周砚的手臂轻轻虚揽在她身后的椅背上，是一个保护欲十足却又不越界的姿势。
她微微侧头，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周砚站在她身侧，嘴角也扬起清晰的弧度，眼神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