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雨渐渐收了声,只剩屋檐偶尔滴落的水珠,在寂静的杂物间里敲出清脆的响。王石安对着台灯坐了快两个小时,笔记本上的化学方程式被他用红笔标了又改,直到每个反应原理都刻进脑子里,才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窗外天快亮时,他才蜷在硬板床上眯了会儿。没睡多久,就被前厅传来的碗筷声吵醒。他翻身坐起,摸了摸怀里的笔记本,信纸和钱都好好收着,心里踏实了些,连忙叠好被子,揣上昨天写好的回信往厨房走。
这会儿还早,厨房的师傅们还没上班,老周正蹲在灶台前生火,烟丝在灶口明灭,见他进来,抬头笑了笑:“今天倒起得早,雨停了,院子里能晒东西,等会儿你把昨天湿了的抹布晾上。”王石安应着,把信递过去:“周叔,我给家里写了一封信,麻烦您等会儿帮我寄一下,寄到我们村大队就行。”老周接过信,瞅了眼信封上收件人处“王老实收”的字样,指尖蹭过粗糙的信纸,没多问,随手夹进了灶台边的旧报纸里:“好吧!下午我去镇上买调料,顺路给你寄了。”
早饭过后,客人渐渐多了起来。王石安端菜、擦桌忙得脚不沾地,手腕上的旧伤被热水浸得发疼,他却没像之前那样烦躁,想起信里写的“老板让晚上看书”,他反而觉得这忙碌里藏着盼头。
忙完了中午饭点,厨房的师傅们也安排了我们自己的午餐,老周和老板娘也经常和我们一起吃。
吃完午饭后,他没歇着,找老周要了张废报纸,坐在墙角边的位置,趴在饭桌上默写上午记的方程式,错了就立刻翻笔记本改。正写着,老周的儿子周明貌似刚起床,揉着眼睛晃晃悠悠的走进来,手里还攥着洗脸的毛巾,看见王石安,撇了撇嘴:“还在写啊?我爸让我把我的课本带来给你看,我都嫌沉。”王石安抬头笑了笑,没接话,只把写错的方程式划掉,重新写了一遍。老周从后厨出来,瞪了周明一眼:“你看你,睡到现在才起来,你要是有石安一半上心,我也不用愁你考试总挂科。”周明吐了吐舌头,把毛巾甩在肩上,转身走到洗漱处,打开水龙头洗脸去了。
老板老周看着儿子叹了口气,转身就往外面走去,应该是去买调料去了,顺便帮他寄信回去。
傍晚饭点时间,吃饭的客人很多,王石安又是一阵好忙活。晚上收工时,老周叫住王石安,从围裙口袋里摸出五十块钱,说道:“这是五十块钱,你拿去买本正经的辅导书,别总在废报纸上写。”王石安愣了愣,刚要推辞,老周就按住了他的手:“你做事还挺勤快,这是奖励给你的。我家周明要是有你这份劲头,我做梦都能笑醒。这钱你拿着,就当我帮衬个好苗子。”听老周这么说,王石安就接过钱,说了声“谢谢!”
回到杂物间,王石安把五十块钱和之前的两百块叠在一起,放进笔记本最里层。他翻开本子,看着爹歪歪扭扭的字迹、自己记满的方程式,还有省理工的招生简章,指尖轻轻蹭过扉页,突然想起周明偶尔扔在桌上的书包,里面的课本崭新得没折过角,和自己这本写满字的笔记本比,像两番不同的光景。
他拿出笔,在笔记本扉页写下一行字:“不辜负爹的信,不辜负老板周叔的心意,更不辜负自己熬的每一个夜。”写完,他又拿出信纸,补了段话给爹娘:“周叔家的儿子和我差不多大,就是不爱读书,周叔总说羡慕我肯学。您俩放心,我肯定好好考,不让您俩白操心。”
那天晚上,台灯的光映在书页上,王石安握着笔,在题目的空白处写下解题步骤。窗外的月光透进来,和灯光叠在一起,亮得让人心里安稳。他知道,考大学的路还长,家里的难处也没完全过去,但就像昨天暴雨过后总会放晴,眼下的辛苦里,藏着越来越近的光亮,那光亮,是自己一笔一划写出来的,也是身边人一点点帮衬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