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汀兰院的偏房里，暮色像墨汁一样缓缓漫进窗棂，将房间里的一切都染得昏暗。
苏芷依坐在梳妆台前，手中摩挲着一个巴掌大的白瓷瓶。
瓶身冰凉，里面装着瑶光阁送来的最后半瓶“改良版”疫病毒株，
是顾明远特意留下，让她在姜临月离京后动用的“杀招”。
“小姐，刚从外面回来的杂役说，姜临月已经跟着钦差队伍出京三天了，
京中现在到处都在传边境的战事，连金水河的看守都比之前松了不少。”
贴身丫鬟翠儿站在一旁，声音压得极低，眼神却带着几分不安，
“而且……瑶光阁的人传来消息，让您尽快动手，别错过了时机。”
苏芷依抬起头，镜中的女子面色苍白，眼底却燃着疯狂的火焰。
她想起姜临月离京前的风光。
皇帝亲自召见，沈昭阳、萧清霁亲自送行，连京中的百姓都在称赞她“为民请命”。
而自己，却只能被困在这偏僻的偏房里，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这强烈的落差让她心中的恨意愈发浓烈。
“时机？现在才是最好的时机！”
苏芷依冷笑一声，将白瓷瓶紧紧攥在手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姜临月不在京中，没人能识破这瘟疫的底细；
京城的注意力都在边境，没人会注意到一口水井的变化。
等他们发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晚翠看着她眼中的疯狂，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小姐，这可是瘟疫啊，万一被人发现是我们做的，不仅您会没命，整个苏家都会被牵连的！”
“发现？怎么发现？”
苏芷依猛地站起身，走到晚翠面前，语气带着几分狰狞，
“瑶光阁的人已经帮我安排好了，城西那口‘甜水井’是城西百姓的主要水源，周围没有武侯巡逻，
只有一个看井的老头，到时候我扮成打水的妇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病毒倒进去，谁会怀疑到我这个被禁足的人身上？”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等瘟疫爆发，京城大乱，谁还有心思查是谁投的毒？
大家只会以为是从边境传过来的。
到时候，皇帝自顾不暇，瑶光阁就能趁机发动政变，我就能重新获得阁主的信任，取代姜临月，成为阁中最核心的成员！”
翠儿还想说什么，却被苏芷依冷冷的眼神打断：“你要是怕了，现在就可以走。
但你别忘了，你家人的性命还在瑶光阁手里，要是我出了什么事，你和你的家人，一个都活不了！”
翠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再也不敢多言，只能低下头，小声应道：“奴婢……奴婢听小姐的。”
接下来的两天，苏芷依开始暗中准备。
她让翠儿偷偷买通了苏府负责采购的杂役，让他在约定的时间，用“去城外寺庙上香祈福”的名义，将自己送出苏府。
为了让戏演得更真，她还特意让翠儿准备了一身素色的布裙，头上裹着青色的头巾，扮成普通的民妇模样。
同时，她通过瑶光阁的暗线，摸清了城西“甜水井”的情况：
这口井位于城西的贫民窟附近，水质甘甜，是周围数千百姓的主要水源；
看井的老头姓王，今年七十多岁，耳朵背，眼睛也不好，每天傍晚都会回家吃饭，留下半个时辰的空当。
这正是苏芷依计划动手的时间。
“小姐，杂役已经安排好了，后天傍晚，他会赶着马车在苏府后门等您，马车里会放好民妇的衣服和篮子，没人会注意到的。”
翠儿将一张纸条递给苏芷依，上面画着从苏府到甜水井的路线，
“瑶光阁的人还说，他们会在甜水井附近安排人手，万一出了意外，会帮您脱身。”
苏芷依接过纸条，仔细看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做得好。后天傍晚，我们就去给京城的百姓‘送份大礼’！”
她将白瓷瓶藏在贴身的衣袋里，又在篮子里放了几个空的水罐，装作是去打水的样子。
一切准备就绪，她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渐渐变黑的天空，心中满是期待。
她仿佛已经看到，瘟疫爆发后，京城百姓惊慌失措的样子，看到沈昭阳、苏玲珑等人痛苦挣扎的场景，看到姜临月回来时绝望的表情。
“姜临月，你不是想保护京城吗？你不是想当英雄吗？”
苏芷依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等你回来，我会让你知道，你所珍视的一切，在我眼里，不过是可以随意摧毁的垃圾！”
约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傍晚时分，苏府后门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是杂役赶着马车来了。
翠儿先出去查看情况，确认周围没人后，才让苏芷依换上民妇的衣服，头上裹好头巾，低着头，快步钻进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苏府，朝着城西的方向前进。
一路上，苏芷依紧紧攥着衣袋里的白瓷瓶，心脏像要跳出来一样。
既紧张又兴奋。
她透过马车的缝隙，看到街上的百姓行色匆匆，大多在议论边境的战事，没人注意到这辆不起眼的马车。
“小姐，快到了，前面就是甜水井了。”杂役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苏芷依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头巾，确保没人能认出她。
马车停下后，她提着篮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着甜水井的方向走去。
甜水井位于一个小巷的尽头，井口用青石板围着，旁边放着几个破旧的水桶。
看井的王老头果然不在，周围也没有其他百姓。
这个时间，大家要么在家做饭，要么在街头议论战事，很少有人来打水。
苏芷依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后，快步走到井边。
她放下篮子，从衣袋里掏出白瓷瓶，拔开木塞。
瓶中的液体呈淡黄色，散发着淡淡的腥气，正是瑶光阁特制的疫病毒株。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瓶中的液体全部倒入井中。
淡黄色的液体顺着井口滑下去，很快就消失在黑漆漆的井水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好了……终于好了……”苏芷依看着平静的井水，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她站在井边，停留了片刻，确认没人发现后，才提着空篮子，快步离开了小巷，重新钻进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苏芷依靠在车壁上，心中满是快意。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瘟疫爆发后的场景：城西的百姓先是出现发热、咳嗽的症状，然后迅速恶化，咳血不止，最后痛苦死去；
官府发现后，会封锁城西，却已经来不及了，瘟疫会顺着其他水源扩散，很快就蔓延到整个京城；
皇帝会下令全城戒严，却无法控制恐慌，百姓们会互相猜忌，甚至互相残杀……
“这就是你想要的京城，姜临月。”
苏芷依低声说道，语气带着几分得意，“一座充满死亡和恐惧的城市。
等你从边境回来，你会发现，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
苏芷依回到苏府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她悄悄换了衣服，将白瓷瓶藏进梳妆台的暗格中，又让翠儿把民妇的衣服和篮子烧掉，不留任何痕迹。
“小姐，都处理好了，没人发现异常。”翠儿脸色苍白，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只是……奴婢刚才在回来的路上，看到城西有几个武侯在巡逻，会不会……”
“放心吧，他们只是例行巡逻，不会发现的。”
苏芷依打断她的话，语气带着几分自信，“那口井的水要明天早上才会有人打，就算有人感染，也要等到后天才能出现症状。
等他们发现是瘟疫，至少要三天时间，到时候，我们早就做好准备了。”
翠儿点了点头，却还是无法放下心来。她总觉得，这件事太冒险了，一旦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而此时的甜水井边，一切都显得平静如常。
夜幕下，井水泛着淡淡的波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几个晚归的百姓路过，看到井边没人，还笑着议论了几句：“王老头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走了？明天可得早点来打水，不然又要排队了。”
他们不知道，这口看似平静的水井里，已经藏下了致命的灾难。
几个时辰后，当第一缕阳光照在井水上时，百姓们会像往常一样，提着水桶来打水，将含有疫病毒株的水带回家，烧开后饮用，或是用来做饭、洗衣。
他们不知道，自己正在喝下的，是通往死亡的毒药。
京城的暗涌，正在无声地蔓延。
没有人知道，一场巨大的灾难，即将降临在这座繁华的城市。
而此刻的苏芷依，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满是扭曲的快意。
她想起姜临月离京时的坚定，想起沈昭阳的担忧，想起苏玲珑的警惕，心中就充满了报复的快感。
“姜临月，等你回来，看到的将会是一座死城！哈哈……”
苏芷依的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带着几分疯狂，几分得意，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恐惧。
她不知道，这场由她亲手引发的灾难，最终会不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她更不知道，远在边境的姜临月，已经通过听风阁的暗线，得知了京城的异常，正在快马加鞭地赶回来。
夜色渐深，京城的街道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偶尔传来的打更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而那口位于城西的甜水井，依旧平静地躺在小巷尽头，等待着明天的到来，等待着将灾难，带给每一个饮用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