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通道倾斜向下,深不见底,唯有刺骨的寒意与浓郁的黑暗包裹着苏晚晚。她扶着冰冷粗糙的岩壁,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全身的伤口都在抗议,灵魂的疲惫如同铅块般拖拽着她的意识。狼王之瞳渡入的那丝能量仅仅保住了她的生机,修复的过程缓慢得令人绝望。
黑暗中,时间失去了意义。她只能依靠着对左翼灵枢核心那微弱却坚定不移的呼唤,以及求生的本能,艰难地向下挪移。通道时宽时窄,有时需要侧身挤过,有时又豁然开朗,出现一些巨大的、布满钟乳石般冰棱的地下空腔。空气中弥漫着万年冻土的气息,以及一种越来越清晰的、如同大地心跳般的沉重搏动——那是被封印的灵枢核心在挣扎。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光。那不是自然光,而是一种幽蓝色的、如同极地夜光般的柔和光辉。
苏晚晚精神一振,咬牙加快脚步。走出通道尽头,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远比上层祭坛空间更加宏伟壮观的地下冰穹!穹顶高悬,垂落着无数散发着幽蓝微光的巨大冰棱,如同倒悬的森林。冰穹中央,并非祭坛,而是一个巨大的、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着的幽蓝色光团——那便是左翼灵枢的核心!
然而,这颗“心脏”却被无数道粗如手臂、漆黑如墨、表面流淌着邪异符文的锁链层层缠绕、贯穿!锁链的另一端,深深扎根于四周的冰壁与大地深处,源源不断地汲取着灵枢的本源力量,将其转化为令人作呕的灰败能量,输送到未知的远方。灵枢核心的光芒在锁链的束缚下明灭不定,传递出的不再是星宿海灵枢那种痛苦与愤怒,而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绝望的哀鸣与疲惫。
侵蚀的程度,远比星宿海严重得多!
而在那被重重锁链缠绕的灵枢核心正下方,冰面上刻画着一个覆盖了整个冰穹底部的、复杂到极点的巨大封印阵法!阵法的纹路并非颜料,而是由某种融化的暗金色金属与漆黑晶石混合勾勒而成,散发着冰冷、坚固、近乎永恒的禁锢气息。阵法中央,也就是灵枢核心的正下方,悬浮着一本通体漆黑、非纸非帛、封面没有任何文字的书册!书册静静悬浮,却仿佛是整个封印阵法的枢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吞噬之力。
苏晚晚的目光瞬间被那本漆黑书册吸引!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渴望与悸动,让她几乎要失控地冲上去!
《石魄经》下卷!
它果然在这里!但竟然成为了封印灵枢的阵眼之一?!
慕容芷和月无瑕的传承信息中从未提及这一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暗影”用下卷作为镇压灵枢的工具,还是……《石魄经》本身,就与这“蚀灵封印”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
无数疑问瞬间充斥了苏晚晚的脑海,让她心乱如麻。
就在这时,一个沉重、苍老、仿佛带着亿万年雪山重量与孤寂的意念,如同沉睡的巨兽苏醒,缓缓在这冰穹中弥漫开来,直接响彻在苏晚晚的心底:
“……又来了……玄鸟的使者……还是……钥匙……”
这意念庞大无比,带着山岳般的威严与压迫感,但苏晚晚却从中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悲伤,以及一丝……被漫长时光磨砺出的麻木。
是墨尔多神山的山灵!它真正的意志,终于在此地显现!
苏晚晚强忍着那庞大意念带来的压迫感,稳住心神,以意念回应:“晚辈苏晚晚,身负梅烙与莲印传承,受星宿海灵枢与苍狼之托前来,欲助前辈脱困,净化灵枢。”
“……脱困?净化?”山灵的意念带着一丝苦涩的波动,“谈何容易……这‘九幽蚀灵封印’……以《石魄》下卷为引,勾连地脉阴煞,已成循环……强行破坏,灵枢崩,雪山倾,万里生灵涂炭……而《石魄》亦将随之湮灭……”
苏晚晚心中剧震!果然如此!《石魄经》下卷不仅是阵眼,更是维持这个恶毒封印循环的关键一环!破坏封印,就可能毁掉下卷!
这是一个两难的死局!
“……除非……”山灵的意念微微一顿,似乎在下定某种决心,“……能找到‘替代之物’……承载并暂时切断封印与《石魄》的联系……哪怕只有一瞬……吾便可凝聚全力,冲击封印节点,为你争取收取《石魄》的机会……”
“替代之物?”苏晚晚蹙眉,“需要何物?”
“……承载之力需足够强大……且与灵枢、与《石魄》同源……最好……蕴含一丝‘造化’之机……”山灵的意念变得有些缥缈,“……汝身上……有星宿海的气息……有地脉灵乳的生机……有玄鸟的战魂……更有……一丝连吾也看不透的‘变数’……”
它的意念集中在苏晚晚身上,尤其是她识海中那布满裂纹的暗金色神核,以及那枚玄鸟铁牌上。
“……或许……汝可自身为‘替代’……但……凶险万分……九死一生……汝的灵魂与根基……很可能被封印之力彻底吞噬……化为这冰穹的一部分……”
以自身为替代物?承受整个封印的力量反噬?!
苏晚晚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更加苍白。这简直是与虎谋皮!她的状态本就糟糕到了极点,再去承受那连山灵都畏惧的封印反噬,结果几乎可以预见——形神俱灭!
冰穹内陷入了死寂。只有灵枢核心沉重的搏动声和锁链汲取能量时发出的细微“滋滋”声。
山灵的意念不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她的抉择。它存在了太久,见证了太多的兴衰与牺牲,早已习惯了等待。
苏晚晚看着那被死死缠绕、哀鸣不断的灵枢核心,看着那本近在咫尺却如同天堑的《石魄经》下卷,脑海中闪过月无瑕倒下的身影,闪过星宿海勇士们血战的画面,闪过苍狼那委托的眼神,更闪过自己一路走来的艰辛与执着。
退缩吗?带着满身创伤离开,任由灵枢被继续侵蚀,任由下卷沉沦于此,然后等待着“暗影”阴谋得逞,天下倾覆?
不。
她苏晚晚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不战而退!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那无形的山灵意志所在的方向,原本因虚弱而有些黯淡的眸子,此刻却燃起了如同星火般决绝的光芒。
“告诉我,该怎么做。”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山灵的意念似乎波动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
“……走至阵法中央……《石魄》下方……将汝之魂核……与玄鸟信物之力……尽数灌注于脚下阵眼……届时……封印之力会将汝视为新的‘枢纽’……”
苏晚晚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她深吸一口气,忍着周身剧痛,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那覆盖了整个冰穹底部的巨大封印阵法。
每一步落下,都仿佛有千斤重。阵法的纹路在她脚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那本悬浮的漆黑下卷仿佛一只漠然的眼睛,注视着她的靠近。
终于,她走到了阵法的最中心,站在了那本《石魄经》下卷的正下方。
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脚下那个阵眼节点中蕴含的、足以碾碎星辰的恐怖力量。而那本近在咫尺的下卷,也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吸引力,仿佛在呼唤着她,又像是在警告着她。
她闭上双眼,最后调整了一下呼吸。识海中,那布满裂纹的暗金色神核开始不顾一切地燃烧起来,绽放出最后、也是最璀璨的光芒!玄鸟铁牌在她掌心变得滚烫,那股苍凉的不屈战魂意志被她全力引动,与自身燃烧的魂核之力融合!
然后,她猛地睁开双眼,眸中一片平静,却又蕴含着焚尽一切的决绝!
她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向着脚下那个冰冷的阵眼,狠狠踏下!
“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