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在脚下震颤,每一次起伏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咚……咚……”沉闷的声响从远处滚来,起初像隔岸的鼓点,此刻却成了近在耳畔的雷鸣,震得人耳膜发疼、心脏发紧。前方的巨木剧烈摇晃,像被狂风扫过的芦苇,纷纷向两侧歪倒,让出一条通路——一头披覆着浓密棕褐色长毛的庞然巨物,正踏着沉重的步伐,缓缓逼近。
是猛犸象。
它那对弯曲如新月的象牙,在林间光线下泛着冷硬的骨质光泽,长度远超成年男子的身高,尖端锐利得能刺穿岩石。粗壮如石柱的四肢起落间,深深陷进泥土,留下一个个脸盆大的坑洼。硕大的头颅低垂着,长鼻像条蓄势待发的巨蟒,在空中缓慢摆动,精准捕捉着空气中鬣齿兽尸体的血腥气。
无形的恐惧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吞没了所有人。刚才击杀鬣齿兽的振奋荡然无存,猎人们脸色惨白,握着石矛的手不住颤抖,身体本能地向后缩——在这移动的山峦面前,他们的武器、勇气,都渺小得像尘埃。
磐的脸色也沉得像墨,肌肉绷成铁块,可眼神深处藏着一丝难掩的无力。他能与剑齿虎搏杀,却不敢对猛犸正面抗衡,那无疑是飞蛾扑火。“Ruka!(退!)”他猛地回头,嘶哑的吼声惊醒了吓呆的猎人。
众人踉跄着退向灌木丛,想借地形躲藏。可林岩没动,大脑在恐惧中飞速运转:跑?在猛犸的步伐下,他们根本跑不远,一旦被锁定,树木挡不住它,只会造成更多伤亡。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倾斜的坡地、几块嶙峋的巨石,还有远处那条狭窄的岩石裂隙。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骤然成型。
“不能跑!”林岩一把抓住后退的磐,语速快得像闪电,“引去石缝!”
磐猛地甩开他的手,眼中喷火:“找死!”把猛犸引去窄地?在巨兽面前,那石缝根本没用!
“信我!”林岩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嘶哑,“弱点在腿!扔石头,分散它注意力!”
没时间争辩了!猛犸越来越近,长鼻扬起,发出一声低沉的象鸣,声浪冲击着耳膜,带着远古的威严。
林岩弯腰抄起一块石头,用尽全身力气砸向猛犸侧前方的树干,“砰”的脆响打破沉寂。这挑衅果然奏效,猛犸的头颅转向声响处。
“扔石头!叫!别让它盯着一个方向!”林岩用汉语混着部落语大喊。或许是之前的救命之恩,或许是绝境中的本能,两个年轻猎人跟着效仿,一边怪叫,一边朝猛犸另一侧扔石块。
纷乱的声响让猛犸停下脚步,长鼻烦躁地甩动,似乎在判断威胁来源。
“就是现在!”林岩朝着岩石裂隙狂奔,“去那边!”那裂隙入口狭窄,顶部悬着块摇摇欲坠的巨岩,是唯一的生机。
磐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眼焦躁的猛犸,咬牙嘶吼:“跟上!”这是赌命,赌上所有人的性命。
猎人们连滚带爬地跟上去。林岩指着裂隙顶部的巨岩,对磐急喊:“让那石头掉下来!堵路!”
磐瞬间懂了——不是躲,是困死这头巨兽!
猎人们钻进裂隙深处,林岩和磐留在入口。猛犸被彻底激怒,迈着沉重的步伐冲来,地面震动得更烈,碎石簌簌落下。
“吼!”磐抓起鬣齿兽的尸体,猛地掷向猛犸。血淋淋的尸体砸在它鼻子上,彻底点燃了怒火!猛犸发出暴怒的咆哮,低着头,用额骨和巨牙朝裂隙入口猛撞过来。
“动手!”林岩嘶吼。
磐猛地后跃,手中的黑曜石长矛如闪电般掷出——目标不是猛犸,而是支撑顶部巨岩的楔形小石!
“砰!”
石矛精准撞在楔形石上,石块瞬间松动滚落。失去支撑的巨岩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随即带着雷霆之势,轰然坠落!
“轰隆——!!!”
地动山摇,烟尘冲天而起,瞬间吞没了裂隙入口。
巨岩没有砸中猛犸主体,却狠狠砸在它前腿侧后方,将入口堵了大半。
“哞——呜——!”
猛犸发出凄厉的惨嚎,剧痛让它猛地扬起身躯,受伤的前腿踉跄着,再也无法支撑沉重的身躯。入口被堵,它庞大的身躯根本挤不进裂隙,只能狂躁地用长鼻抽打岩石,用象牙猛撞,碎石纷飞,却始终无法突破。
它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裂隙深处的身影,满是不甘与愤怒,可受伤的腿和堵塞的道路,让它最终只能发出几声咆哮,一瘸一拐地退入密林,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死里逃生。
裂隙内一片死寂,只有猎人们粗重的喘息声。每个人脸上都沾着灰和汗,眼神里残留着惊恐,还有劫后余生的茫然——他们竟然从猛犸手下活下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岩身上,这一次,没有丝毫怀疑,只剩震撼、感激与彻底的信服。是他在绝境中提出反击,用智慧和地形创造了奇迹。
磐缓缓走到林岩面前,沉默地看着他。这个他曾轻视的“弱者”,今天救了整个狩猎队。他弯腰捡起那支粗糙的木矛,郑重地递还给林岩——这个动作,是认可,更是敬佩。
林岩接过木矛,掌心的刺痛清晰传来,那是生死博弈的印记,也是信任的重量。
狩猎队带着鬣齿兽的尸体,沉默地踏上归途。夕阳将身影拉得很长,没人说话,却有种无形的纽带在悄然滋生——那是共历生死后的默契与信任。
当岩山部落的洞穴出现在视野中时,走在最前的磐突然停下脚步,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林岩心头一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洞穴入口聚集着人群,却没有往日的欢喜,反而透着慌乱。星正焦急地挥手,而她身旁,站着几个陌生的身影,身上画着狰狞的獠牙图腾,眼神凶狠,透着敌意。
危险,再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