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串蓝色贝壳与白色鱼骨串成的项链,被林岩带回望崖基地后,成了所有人热议的焦点。贝壳打磨得光滑均匀,孔洞细小规整,鱼骨经过特殊处理,泛着温润的光泽,串联的纤维柔韧结实——这背后是泽部人非凡的耐心与精巧手艺,也透着毫无恶意的善意。
“他们认可我们的工具和盐,这是建立信任的基础。”林岩摩挲着项链,做出决定,“继续以物易物,深化这种无声的联系。”
三天后,交换点的大青石上,出现了四个表面光滑、带着简单绳纹的小型陶罐,罐子里装着少量雪白的盐——这是望崖基地目前最珍贵的物资之一。和之前一样,望崖的族人埋伏在远处树林,没有露面。
次日清晨,他们收到了更丰厚的回报:十几串样式各异的贝壳鱼骨饰品、三大捆根茎饱满的水生植物(煮熟后清甜粉糯,可作为粮食补充),还有五条鳞片泛着五彩光泽的珍稀鱼类,肉质鲜嫩,是望崖人从未见过的品种。
一种无声的“远程贸易”就此稳固。望崖提供泽部难以自制的陶器、磨制石斧和盐;泽部则回馈丰富的水产、独特的植物和手工艺品。双方默契地保持着安全距离,如同龙川两岸的草木,感知着对方的存在,却始终没有真正交汇,脆弱的信任在一次次交换中慢慢积累。
这种平衡在一周后被意外打破。望崖的年轻工匠砾,为寻找适合制作弓身的坚韧木材,独自深入交换点附近的树林。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他正专注地查看一棵桦树的枝干,却突然听到不远处的河岸传来水声——两名泽部年轻人正蹲在岸边处理渔获,鱼血顺着指尖滴入河中。
四目相对,双方瞬间僵住。泽部年轻人下意识抓起手边的削尖木棍,眼神警惕如临大敌;砾也紧张地握住腰间的石斧,心脏砰砰直跳。空气凝固,只剩下河水流动的声响。
关键时刻,砾想起了林岩的嘱咐:“遇泽部人,先示善意,勿主动动武。”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握斧的手,努力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指了指对方手中的鱼,又指了指自己来时的方向,做出“交换”的手势——双手合十,再向两侧分开。
泽部年轻人盯着他空着的手和古怪的表情,紧绷的肩膀略微放松。其中一人犹豫了一下,从鱼堆里拿起一条最肥美的,小心放在地上,然后后退三步,眼神依旧戒备。
砾明白了。他取下随身携带的小陶杯(平时用来盛水),轻轻放在鱼旁边,也缓缓后退。这次临时的、面对面的无声交换,没有语言,却打破了无形的隔阂。双方各自拿起东西,转身退入自己的领地——砾钻进树林,泽部年轻人隐入芦苇荡,仿佛这场相遇从未发生,但一层看不见的坚冰,已然悄悄融化。
之后的交换依旧低调,但双方的戒心明显减轻。直到第十天,坚爪带人前往交换点放置新烧制的陶罐时,发现那里早早站着一位泽部老者。他皮肤黝黑如炭,脸上的皱纹如同干涸的河床,眼神却异常清澈,透着岁月沉淀的智慧。
老者没有携带任何交换物资,只是定定地望着坚爪一行人。他指了指龙川下游的方向,脸上瞬间浮现出忧虑甚至恐惧的神情,双手比划着一个巨大的、长条状的轮廓,然后模仿水流动的姿态,示意那东西潜伏在水下;接着,他猛地双手合拢,做出吞噬的动作,最后指向望崖基地所在的悬崖,用力摇头,嘴里发出急促却听不懂的音节。
坚爪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他勉强拼凑出老者的意思:下游水域潜伏着一种巨大的危险生物,它会攻击靠近河边的生物,甚至可能威胁到望崖基地!
老者传递完警告,没有停留,转身快步走进芦苇荡,身影很快消失不见,只留下坚爪和队员们面面相觑,心中满是凝重。
“水怪?”林岩听完坚爪的汇报,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石桌。望崖基地依河而建,捕鱼、取水都离不开龙川,若真有潜伏在水下的巨大危险,无疑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是泽部人为了阻止望崖向下游扩张,编造的谎言?还是确实存在的致命威胁?“不能掉以轻心。”林岩很快做出决断,“泽部人依水而居,对河流的了解远超我们,老者的恐惧不像是装的。”
他立刻下达命令:“第一,加强河边警戒,尤其是夜间和黎明时段,增设了望哨,禁止单独靠近河岸;第二,工匠队尽快制作更坚固的木筏,加装木质护栏,避免人员落水;第三,打造一批大型带倒钩的铁制鱼叉,再尝试改装小型弩炮,加装长杆,作为应对水下威胁的远程武器;第四,坚爪,你带三人乘木筏向下游探查,保持安全距离,确认是否真有异常。”
望崖基地的平静被打破,新的威胁悄然浮现。与泽部刚刚建立的脆弱信任,还没来得及深化,就被河下的阴影笼罩。林岩站在悬崖边,望着滔滔东流的龙川,心中清楚:在这片看似丰饶的土地上立足,不仅要应对部落间的试探与博弈,还要警惕自然环境中隐藏的未知凶险。
生存之路,从来都布满荆棘。望崖基地的火种想要继续燃烧,就必须跨过这一道又一道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