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岩的办公室里。
秘书小李看着自家领导那阴沉得快要滴出水的脸，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跟了顾岩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样子。
顾岩没说话，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灯，沉默了许久。
“小李。”
“在，领导。”
“你去帮我查查，市国资办那边关于前进五金店那栋楼的产权转让流程到底走到哪一步了。”
“是。”小李立刻就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脸上的表情，异常古怪。
“领导，我……我查清楚了。”
“说。”
“国资办那边说，今天下午确实有个叫晏明洲的年轻人，通过省外贸厅的一位领导打了招呼，直接找到了他们主任。”
小李的声音越说越小，“他……他当场就拍板了，说是愿意以高出市场价三成的价格，全款一次性付清，买下那栋楼。”
“国资办那边，本来还想走个流程，开会研究一下，结果……结果人家直接把一半的定金用外汇券给付了。”
“现在合同都已经草签了，就等明天一早去办正式手续了。”
顾岩听完，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省外贸厅的关系？
高价？
全款？
外汇券？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了他的心上。
他一直以为晏明洲虽然有点本事，但终究只是个商人，在市里无权无势，翻不出什么大浪。
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又错了。
这家伙的路子，比他想象的要野得多！
他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正常的流程应该是他先向市里提出购买意向，然后由自己这个主管领导牵头，组织相关部门开会协调，最后再定价走流程。
整个过程下来，没个一两个月根本办不成。
而自己也能在这个过程中，牢牢地把控住主导权。
可他呢？
他直接绕过了自己，绕过了市里所有的正常流程，从上面用一种近乎蛮横的方式直接把事情给办了！
这种感觉让顾岩非常不爽。
就像是自己精心布局好的一盘棋还没等落子，对方直接就把棋盘给掀了，然后掏出一副扑克问你玩不玩斗地主。
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这个晏明洲……”顾岩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喃喃自语，“有点意思。”
-
第二天上午，市房管局。
晏明洲带着陈默，跟五金公司的那个负责人在国资办领导的亲自见证下，正式签了合同，付清了尾款。
那本代表着解放路黄金地段苏式小楼产权的红本本，就这么轻飘飘地落到了晏明洲手里。
整个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
从房管局出来，陈默拿着那个红本本，感觉跟拿着块烧红的炭一样，手心全是汗。
“老板，这……这就买下来了？”他还是觉得跟做梦一样。
“不然呢？”晏明洲笑了笑，“走，去看看咱们公司未来的总部大楼。”
两人再次来到那栋破旧的小楼前。
晏明洲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布满铁锈的大锁。
“吱呀——”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一股尘封多年的霉味扑面而来。
阳光照了进去，能看到空气中飞舞着无数的尘埃。
一楼的店铺里还堆着些废弃的货架和杂物，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晏明洲却像是没看到这些，他背着手在里面不紧不慢地踱着步，那样子不像是在看一栋危房，倒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陈默，记一下。”他突然开口。
“是，老板。”
“这栋楼，从今天起，开始重新装修。”
“一楼打通，全部换成最好的落地玻璃窗，要做成一个开放式的产品展厅兼接待处。”
“二楼隔成几个独立的办公室，要装上电话，铺上木地板。”
“三楼暂时空着，以后再说。”
“还有，去给我找市里最好的施工队，告诉他们，钱不是问题，我只有一个要求，一个月之内必须完工！”
陈默一边飞快地记着，一边在心里咋舌。
一个月？
这么大的工程，一个月就想完工？
这……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可看着自家老板那副云淡风轻，不容置疑的样子，他又硬生生地把到了嘴边的疑问给咽了回去。
他觉得，在这个老板身上好像……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晏明洲买下解放路五金公司旧楼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短短一天之内就传遍了市里大大小小的单位。
“听说了吗？那个玩具厂的晏老板，把五金公司那栋破楼给买下来了！”
“哪个？就是那个快塌了的危房？”
“可不是嘛！听说花了大价钱呢！你说他是不是钱多烧的？买那么个破楼回来干啥？拆了重建都不够费事的！”
“谁知道呢，这些有钱人的想法，咱们是搞不懂喽！”
红旗商场，总经理办公室。
王卓听着手下的汇报，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
“你说什么？！他把那栋破楼给买了？！”
“是啊，王总！今天上午刚办完的手续！”
王卓呆坐在椅子上，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想不明白。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那个姓晏的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他搞那个什么品鉴会，把市场搅得天翻地覆，结果一件货不卖。
现在又花大价钱买下市中心一栋谁都不要的破楼。
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一种看不透摸不准的危机感，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牢牢罩住。
让他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他烦躁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最后抓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工商局的老周吗？我是王卓啊……”
-
此时，被无数人议论着的晏明洲，正悠闲地坐在招待所的房间里看着苏晚晴。
他面前摆着十几样苏晚晴亲手做的中式甜品。
绿豆糕，桂花糕，千层酥，豌豆黄……
每一样都做得小巧精致，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尝尝？”苏晚晴的脸上带着一丝期待和紧张。
她今天特意从县里赶过来，就是想让晏明洲帮她品鉴一下，看看哪几样适合放在未来的甜品店里卖。
晏明洲拿起一块绿豆糕，放进嘴里。
入口即化，甜而不腻，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不错。”他由衷地赞叹道，“比我以前在国外吃过的那些西式蛋糕好吃多了。”
得到肯定，苏晚晴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淬了星星。
“那个……晏厂长，”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小声地问道，“我听说……您把解放路那家铺子给……给买下来了？”
“嗯。”晏明洲点了点头，又拿起一块千层酥。
“那……那我们……”
“铺子已经找人装修了，一个月后就能好。”晏明洲打断了她的话，“这一个月，你就安心研究你的产品，把菜单定下来，顺便在市里招两个手脚麻利的帮工。”
“等店一开业，你就正式从安平县解放出来，来市里当你的苏老板。”
苏晚晴看着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了。
她发现，自己好像……永远都跟不上这个男人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