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浪抵达现场时,远远就看见郭海生颓然蹲在河坝边,不住地叹气。
尽管夜色深沉,远处的损毁情况看不真切,但就着附近照明灯的光线,眼前的一片狼藉已足够触目惊心。
太过分了!
徐浪脸色铁青。
除了孙凌,他实在想不出在江陵还有谁敢如此猖狂——这根本是在拿全市百姓的生命安全当儿戏!
一旦查实,肇事者必将背负千古骂名。
幸好,这河坝的设计图是徐浪依据前世记忆独自完成的,他对结构的了解远超任何人。
“郭叔叔,您先别急,起来说话。”
徐浪走到郭海生身旁,伸手扶他,“从现场看,虽然损毁面积不小,但对方作案时间有限,实际破坏程度应该可控。”
“小浪,你是不是有办法?”
郭海生顿时振作起来,急切地抓住徐浪的手臂,“快告诉我,该怎么办?”
“您还记得设计图中最关键的部分是什么吗?”徐浪冷静地提示,“我之前向您解释过很多次。”
“对啊!”
郭海生恍然大悟,用脚轻踩龟裂的地面,“是中心结构!你说过,要应对江陵每年频发的洪涝,不仅地基和边缘要异常坚固,内部核心区域更要用高标号钢材和混凝土加强。”
“没错。地基未损,表面和边缘的破坏都好处理。我们倚重的内部结构完好无损,这些皮外伤不算什么,多请些工人加紧修复,不会影响整体进度。”
徐浪的解释让郭海生重拾信心,先前的颓丧一扫而空。
“咦?你们怎么也来了?”
一声询问从身后传来,徐浪和郭海生回头,看见徐国立和陈白素正快步走来,两人脸上都带着凝重之色,对不法分子的肆意破坏显得义愤填膺。
“这简直是在拿老百姓的生命开玩笑!知道破坏河坝会让多少江陵市民陷入水深火热吗?”
徐浪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借着灯光,只见韩谦生正愤怒地盯着脚下受损的河坝,身体因激动而微微发抖。
“爸,您先起来。”
面对不断闪烁的媒体镜头,韩匡清赶忙上前搀扶,“您看,小浪他们也来了,我们过去吧。”
“你们先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韩谦生独自走到河坝边缘,望着平静的河面长叹一声,闭上双眼,脸上写满沧桑。
徐国立确实愤怒。
他没想到在自己管辖的地方会发生这种事!
自张嵩等人被清除后,他以为不会再有人敢在河坝工程上兴风作浪,更何况这是在举国关注之下顶风作案!
听到郭海生的解释后,徐国立阴沉的脸色稍缓,但心头的怒火并未平息。
“韩市长,韩主席他没事吧?”
陈白素关切地望着河边的韩谦生。
“老人家只是气不过,没事的。”
韩匡清四下看了看,“对了,听说陈桥被丢进河里,现在人在哪里?”
“被警方带走了,说放在这里影响不好。”郭海生解释道。
韩匡清露出惊讶的表情,陈白素和徐国立也面面相觑。
“这么说,陈桥死了?”
“嗯。我到场后就听到这个消息。据警方的初步验尸报告,陈桥是窒息死亡,喉咙和鼻孔都有积水和泥沙,应该是溺水而亡。”郭海生脸上闪过一丝唏嘘。
“这根本是赤裸裸的谋杀!”
徐国立长叹一声,“我听说陈桥曾经是市游泳冠军,被淹死的可能性极小。何况现在江陵河水势平稳,稍有水性的人都能游到岸边。”
“查到凶手了吗?”韩匡清追问道。
“警方说正在调查,需要时间,凶手的作案手法很隐蔽。”
郭海生缓缓起身,脸上带着歉意,“韩市长,原本今晚要请您一家吃饭,没想到发生这种事,实在抱歉。”
“不必在意,出了这么大的事,谁还有心情吃喝。这顿饭改日再约,人没事就好。”
韩匡清连连摆手,“当务之急是处理好善后工作。河坝损毁这么严重,有解决办法吗?会影响施工进度吗?能否在汛期前完成?”
“放心,小浪设计的河坝非常坚固,是从内到外的整体结构,不像以往只靠地基和侧面承重。”
郭海生露出欣慰的笑容,“那些歹徒只破坏了表面和侧面,根本没有动摇地基和核心结构。”
虽然韩匡清听得一知半解,但听说问题不大,也就放心了。
“小浪,真没想到你连河坝设计都懂,妈真是得对你刮目相看了。”陈白素搂着儿子,满脸慈爱。
“灵感来自之前去美国考察的经历。我特地研究了纽约的河坝设计,虽然那边的洪涝灾害没有江陵这么频繁严重,但他们的工程确实做得很好。”
徐浪面不改色地说着编造的借口,轻易骗过了在场所有人。
“所以我针对江陵的情况设计了这份图纸,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其实有些地方我还想再修改修改。”
“已经非常好了。”
郭海生拍拍徐浪的肩膀,“有这份设计图,我有信心让江陵百姓十年无忧。十年后,我们会有更多防汛的新方法。”
如果能顺利建成河坝,别说十年,就是二十年、三十年都不成问题。
但这次突发事件在徐浪心中投下了一层阴影,虽然不明显,却不容忽视。
一想到孙凌可能正躲在暗处伺机而动,进行着损人利己的勾当,徐浪就感到头痛。
理智告诉他,如果这真是孙凌所为,那么接下来很可能会有一波接一波的冲击。
“该怎么办?”
徐浪跟在徐国立等人身后,准备去探望受伤的工人。
“孙凌一直躲在暗处,连面都不露。斗了这么久,我甚至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这可不是我的风格。他肯定通过报纸电视熟悉我的样子,再加上搜集到的情报,对我的了解肯定远胜于我对他的认知。”
“上次他迁怒王家村,试图从中作梗,就说明他掌握的情报不少。”
徐浪皱眉苦思的同时,某公寓楼内,孙凌同样阴沉着脸,死死盯着电视上刚刚播出的新闻。
陈桥死了?
江陵河坝遭到身份不明的歹徒破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凌满心疑惑。
按理说,最有可能破坏江陵河坝工程的,应该是他们这边的人。
但自从江陵河坝工程全国知名并被广泛报道后,他背后的孟老爷子就第一时间放弃了在江陵敛财的计划。
没办法,如果在这种时候还敢搞豆腐渣工程,肯定会闹得满城风雨。
到时候若有人挺身而出揭穿真相,恐怕京城的老爷子们都会震怒出手,以平息民怨!
“说!到底是谁在背后陷害我?”
孙凌阴沉着脸,盯着身边四个年龄各异但都在而立之年的男子。
“陷害你?”
邵青先是疑惑,随即恍然大悟,“说起来,现在对徐浪那些人来说,我们确实是最大嫌疑。加上李爽之前那句话惹怒了省委书记汪国江,我们的处境本来就不妙。”
“现在又传出汪国江这几天要来江陵安抚王家村村民的消息,如果让他听说河坝被砸了,我们恐怕都得承受他的雷霆之怒啊。”
“汪国江这人,惹不起。”
孙凌脸上闪过阴霾,“孟爷爷说过,在这个省,有几个人绝对不能得罪,汪国江就是其中之一!”
“这老头子能直接把意见递到京城政治局!如果真听信徐浪他们的猜测,把这顶帽子扣到我头上,恐怕孟爷爷都会让我立刻撤回去!”
“这么厉害?”年纪最小的男子惊讶道。
“厉害?”
孙凌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不怕吓着你,汪国江的话有时候比京城里一群老爷子还管用!”
“他是自己要求到省里工作,想为百姓做点实事。当年要不是他一意孤行,谢绝了一大群老爷子的挽留,现在恐怕已经坐到国务院前三把交椅了!”
“算了,不说这些了。”
孙凌暗暗叹气,脑子里飞快分析着到底是谁敢往他身上泼脏水,“当前的首要任务是查出幕后主使。我们人手有限,但可以通过一些渠道获取警方内部的情报。”
“我知道该怎么做。”
邵青点点头,“我这就去打电话,尽快把情报弄到手。”
与此同时,一辆轿车正缓缓驶离南唐市区,朝着江陵方向驶去。
车上的老人透过车窗,目光阴沉。
他不是别人,正是计划近日前往江陵慰问的省委书记汪国江。
“小陈,你说江陵河坝被破坏,损毁面积有多大?”
“初步估计,至少有五百多米。”身旁文质彬彬的男子皱眉道,“幸好有一群人及时制止,否则损毁范围可能更大。”
“唉,是吗?”
汪国江没有再问,只是不经意地望着窗外,看着匆匆掠过的景物,眸子里隐隐透着一股锐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