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缓缓驶入杨家会总部。
这里离他们私人的机场确实有段距离。
眼前的景象与徐浪记忆中的杨家会几乎毫无变化——上辈子他曾因国际商务合作来过这里,但那时的心情与此刻截然不同。
曾经的激动与好奇,如今已被一种近乎淡漠的平静取代。
神秘感一旦消失,连带着那份敬畏也淡了。
“还在生气?”
徐浪望向身旁的杨静。
她精致的侧脸绷得有些紧,唇也抿着,显然还在为车上那件事不快。
“没有。”
她答得又快又硬,可任谁都听得出那话里的赌气。
徐浪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心头也有些无奈。
那车窗玻璃从外面根本看不透,他哪里想得到杨静会藏在车里等他?
若真想接他,下了飞机大大方方挥手不好么?
偏要弄这一出“惊喜”,结果自己藏得憋屈,反倒生起他的气来。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好在下了车,杨静面上那些小情绪便收敛了不少。
她简单吩咐司机将徐浪的行李送到客房,随后便伸手挽住他的臂弯,引着他朝一条长廊深处走去。
徐浪看了眼时间,快晚上七点了。
他不知道杨静要带他去哪儿,只是默不作声地随着她的脚步。
几经转弯,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占地极广的别墅区。
万家灯火在幢幢楼宇间亮起,透着一种井然有序的繁华。
徐浪记得,这里住的都是杨家会的嫡系,杨静的父母应当也住在其中某一栋里。
“叮咚——”
门铃按响,开门的是一位面容和善的中年女佣。
她笑着唤了声“小姐”,便侧身让两人进去。
“爸、妈,我们回来了。”
杨静的语气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疏离,那份血缘应有的亲昵,似乎早已在经年的隔阂中磨淡了。
杨新林和杜燕萍正坐在沙发上对着一堆账目写写画画,起初只是随口应了声,头都没抬。
直到杜燕萍猛地回过神,转过身,脸上瞬间绽出惊喜:
“哎呀,是小浪来了!快,快来这边坐!”
杨新林也立刻放下纸笔,转过身,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徐浪身上,带着十足的审视与欣赏。
这时,楼梯传来脚步声,胡有财和杨婉一同走了下来。
胡有财一见徐浪便笑了:
“好家伙,去港城转了一圈,又是满载而归啊。”
“叔叔、阿姨,新年好。”
徐浪先朝杨新林和杜燕萍恭敬地问候,这才转向胡有财和杨婉,无奈笑道。
“财哥,你别取笑我了,我这次可是两手空空来的。”
“少来这套。”
胡有财丢给他一个“你我心知肚明”的眼神,笑道。
“先坐。刚才我和岳父商量过了,他同意了。”
“同意?”
徐浪依言坐下,心里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是我来说吧。”
杜燕萍接过话,那目光俨然是在看自家女婿。
她嫁入杨家多年,深知在这里,实力就是一切。
没本事的人,只会遭人白眼。
对于女儿的未来,她和杨新林早有共识,若非人中龙凤,他们不介意再做一回“恶人”。
当年对杨婉如此,如今对杨静亦然。
幸好,杨静选的人是徐浪。
这个内地最年轻的亿万富翁,潜力无穷,让他们挑不出半点错处。
见徐浪望过来,杜燕萍语气平和地解释:
“江陵的清岩会所,之后会交给你全权管理。反正你现在名义上也是那里的负责人。”
“不过,这件事明天家族会议上需要正式提出来,走个投票流程。”
“婉儿待会儿会给你一份资料,是关于杨家会的一些历史沿革,你今晚尽量多看多记。”
“放心吧,他记性好得很,过目不忘不敢说,但看东西快,记得也牢。”
杨静在一旁不咸不淡地补充了一句。
她曾在江陵与徐浪同住一个屋檐下,对他的本事多少有些了解。
杨新林和杜燕萍闻言,眼中惊喜更甚:“真的?”
徐浪被他们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点头:
“阿姨过奖了。只是记性比一般人稍好些。”
“过分的谦虚未必是好事,有时候反而让人觉得矫情。”
杨新林脸上笑意更深。
这无疑是意外之喜,对明天的投票大有裨益。
“财哥,你和嫂子真打算放下一切,周游世界去了?”
徐浪转向胡有财。
“没错,”胡有财眼中带着光,“等年过完就出发。岳父只给了我们两年时间,两年后就得回来接手担子。”
他对未来充满期待,至于两年后是否会变成守着钱匣子的守财奴,那都是后话了。
活在当下,对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徐浪看着他那发自内心的笑容,也不禁有些羡慕:
“认识财哥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你这么开心。”
“小浪,就算我人在国外,只要你需要,一个消息,哪怕我在北极也立刻飞回来。”
胡有财举起酒杯。
徐浪与他轻轻一碰,两人相视而笑,一饮而尽。
杨家会用来招待客人的,是一栋堪比五星级酒店的宏伟大楼。
徐浪所在的这一层就有三十多个房间,整栋楼算下来,客房数量惊人。
他有些诧异,杨家会平日真有这么多访客?
杨静给出了答案:每逢年节,杨家会都会邀请众多社会名流前来,年初八更是宾客云集之时。
这些客人大多是清岩会所的贵宾,既能享受这里的各项设施,更能参与杨家会举办的商务研讨——后者,才是吸引他们前来的真正原因。
翌日,家族会议在总部大会堂举行。
杨静陪着徐浪步入会场。
偌大的空间足以容纳近千人,但因是非公开的家族会议,此刻显得颇为空旷,人群都集中在前排。
徐浪粗略一扫,到场嫡系、旁系成员竟有二百余人,阵仗不小。
他心下了然,那栋客房大楼,恐怕多半是用来安置这些未必有资格长住总部的旁系成员。
他们的入场,让原本略显嘈杂的会场骤然一静,随即响起一片压抑的议论声。
昨日港城传来的消息,早已在杨家会内部掀起了波澜。
徐浪这个名字,连同他与杨静的关系,已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然而,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尖锐地穿透了这片喧哗:
“一个只会在电视上卖弄的戏子,也有资格进这里?”
话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直直刺入徐浪耳中。
他目光一转,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相貌不俗的年轻男人正冷笑着看他,身旁坐着个气质清冷的漂亮女人,与周遭氛围格格不入。
“海宁!怎么说话的!”
旁边一个面容威严的中年人立刻出声呵斥,语气严厉,眼神里却并无多少真正怪罪的意思。
徐浪心下冷笑,这做戏的功夫,未免太流于表面。
“爸,我说错了吗?”
那叫钟海宁的青年非但不收敛,反而更加得意。
“要不是靠着巴结表妹,他这种卖笑的戏子,配进我们杨家会的大门?”
徐浪目光渐冷,视线扫过四周,不少人虽未开口,但眼神里分明写着同样的质疑与不屑。
他立刻明白了。
清岩会所那块肥肉,不知多少人盯着。
如今要落在他这个“外人”手里,自然有人不甘心。
“钟海宁!你再说一遍试试!”
杨静猛地甩开徐浪的手臂,一步上前,指着那青年的鼻子,气得眼圈都有些发红。
钟海宁有恃无恐,嗤笑道:
“表妹,我说的是事实啊。这位徐先生,难道没在电视上抛头露面?不是卖弄的戏子是什么?”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他的话。
出手的是那个中年人。
他怒视着钟海宁,骂道:
“混账东西!我警告过你管好自己的嘴!演戏怎么了?丢你的人了吗?再敢胡说八道,就给我滚出去!”
“爸!”
钟海宁捂着脸,先是一愣,随即看到父亲眼中传递的讯息,猛然醒悟——自己光顾着贬低徐浪,却忘了杨静也是个演员!
他悻悻地坐下,脸上青红交错。
然而,没等这场风波平息,另一个冰冷的声音又不疾不徐地响起,带着一股唯恐天下不乱的恶意:
“老一辈常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依我看,这话一点错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