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在乎形象，只在乎这一刻的尽情释放。
雪地里，脚步杂乱，笑声清脆。
临走前，几个孩子还拍手约好。
下一场雪，再来！
他们站在院门口，小脸冻得红扑扑的，一边哈着热气一边挥手告别。
“下次我一定赢！”
“对不起啊，之前不该欺负你。”
杉杉咧嘴一笑，露出缺了一颗牙的豁口。
“没事，下次我还打回来！”
这个冬天，杉杉笑得最久。
从清晨的第一场雪，到傍晚的烟火，再到夜晚的笑声，她的嘴角几乎没有落下过。
她第一次觉得，冬天也可以这么暖。
过年，也是她记事以来最热闹的一次。
家里张灯结彩，红灯笼挂在屋檐下随风轻晃。
餐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年菜，香气弥漫整个屋子。
亲戚们围坐在一起，举杯祝福，笑声不断。
长辈们一见到她就塞红包，把她抱起来亲了又亲。
而她，就在这浓浓的年味里，一点点被幸福填满。
有疼她的家人，有天天黏着她的小伙伴，还收了一堆红彤彤的红包。
年夜饭一吃完，杉杉就溜回房间。
她还小，不用守岁。
她趁着大人们还在聊天，悄悄从饭桌边溜走，怀里还抱着刚收到的红包。
她怕被拦住陪长辈说话，于是踮着脚尖，贴着墙根一路小跑。
直到砰地一声关上房门，才松了口气，笑出了声。
她抱着装红包的小铁盒，趴在床上，一边数一边咯咯笑。
小铁盒是奶奶去年送给她的。
锈迹斑斑的盒子上还贴着一张褪色的小贴纸，上面画着一只胖兔子。
她小心翼翼地把红包一个个拆开，把红纸皮叠得整整齐齐。
再把钞票一张张抚平，放进铁盒里。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
数到三十的时候，她停下来，翻了个身，仰面躺在枕头上。
望着天花板，眼睛亮得像是装了星星。
这笔钱能买多少糖果？
凌安勋端着热牛奶推门进来，看见她裹着红睡衣，缩成一团小毛球，背对着他。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暖黄的灯光洒进来。
他一手托着温热的牛奶杯，一手轻轻掩上门。
目光落在床边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她正抱着铁盒，背脊微微拱起。
红睡衣衬得她的小脸更加粉嫩，乌黑的发丝垂在肩头。
地上满是拆开的红包壳，钱撒得到处都是。
她却像守着宝藏似的，眼睛发亮，嘴里还念念有词。
几张百元钞票散落在地毯上。
可她浑然不觉，依旧专注地摆弄着手里的铁盒，嘴里小声嘀咕着。
“买糖……买书……给哥哥买笔……”
他弯下腰，伸手轻轻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
“小财迷，数钱数到忘了喝牛奶啦？”
杉杉一听见动静，立马趴低了身子，小脑袋微微下压，耳朵警觉地竖着，双手紧紧捂住地上那一叠叠红彤彤的红包和零散钞票。
“哟，小财神爷，这么宝贝这些钱啊？”
凌安勋站在门口，眼底含笑。
凌安勋实在憋不住了，眼尾微弯，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伸手轻轻点了点她圆嘟嘟的小脑门，指腹触到她柔软的发丝，笑意止不住地蔓延开，连带着肩头都跟着轻轻抖动起来，仿佛忍笑忍得格外辛苦。
“嗯嗯！杉杉最爱小钱钱啦！”
杉杉仰起脸，小脸红扑扑的，语速飞快。
“以后要挣好多好多，给爸爸买新外套，给爷爷奶奶买按摩椅，给伯伯伯母买新鲜水果，给哥哥嫂子买限量款包包！还有表姐，也得买口红！还有隔壁王奶奶，她每天跳舞可辛苦了，杉杉也要给她买护膝！”
她噼里啪啦报出一串名字。
没人敢不信她真能干成。
“好，咱家杉杉真懂事。”
凌安勋笑着，语气轻柔。
红扑扑的小脸蛋，乌黑柔亮的头发扎成两个歪歪的小羊角辫。
“之前你收了一屋子礼物，蛋糕、玩偶、小裙子，都没这么激动。”
他微微歪头，故意用好奇的语气问。
“怎么，红包有啥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
杉杉立刻鼓起腮帮子，脸颊像塞了两颗小汤圆，小嘴一噘。
“礼物是大家喜欢我，才送给杉杉的，可是红包不一样，红包是过年才有的，是亲人们亲手塞进我手里的新年的福气！这可重要了！有了红包，杉杉才能平安长大，聪明伶俐，考试满分，心想事成！”
这话听着还挺有道理，说得头头是道，连凌安勋都微微一愣。
可再有道理，也不能改变他要帮她管钱的事。
这钱要是真由她自己支配，怕是明天就全拿去买糖和贴纸了。
“乖，时间不早了。”
他抬手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滑过九点，语气放得更柔了些。
“爸爸帮你把钱收好，锁进保险柜，明天给你换新的存钱罐。现在先去喝牛奶，然后乖乖睡个好觉，好不好？”
“不要！”
杉杉立刻炸毛，像只护食的小猫，死死趴在钱堆上，双手一圈，把那些钞票拢得更紧。
“我自己能收拾！不用爸爸帮！我是大孩子了！老师说，要学会自己管理财务！”
凌安勋嘴角带着笑，眼里却闪过一丝无奈。
今天白天，他可是亲眼看见凌知玮那小子拽着杉杉，躲在客厅沙发后头的角落里嘀嘀咕咕。
两人脑袋凑在一起，神神秘秘的，还不许别人靠近。
“爸爸，你是不是觉得杉杉不喜欢你了？”
小姑娘忽然转过头，眨巴着大眼睛，睫毛微微颤动。
“没有，怎么会！”
凌安勋装出一副心碎脸，眉头微蹙，眼眶都红了，肩膀耷拉下来。
杉杉立刻急了，扑腾着小手蹭到他怀里，小脑袋在他胸口蹭来蹭去。
“杉杉最爱爸爸了！比宇宙还爱！比大海还深！比冰淇淋还甜！爸爸最重要！”
凌安勋装出一副被安慰到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真的吗？那你刚才那么凶，都不让爸爸碰你的钱……”
“只是……只是压岁钱，我自己能管好，真的不用你帮忙。”
杉杉仰起脸，抽了抽鼻子，声音软软的。
“我会存起来，不会乱花的，等攒够了，就给爸爸买金手表……”
她望着床上那一堆红彤彤的钞票，指尖微微颤抖，眼神里满是复杂。
哪怕一个小小的、能说得过去的借口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