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地上,手指捏起那半截毒虫的尸体。它的断口还在往外渗黏液,碰到我的手指有点烫,像是里面在烧。
这不对劲。
阿箬站在我后面,呼吸比刚才稳了点。她没说话,但我知道她在等我说话。
我抬头看院子四周。地上有几道焦黑的痕迹,是清瘴丹炸出来的。其中一道裂缝边上,泥土又松动了——不是尸体冲出来那种动静,而是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慢慢爬。
“鼠群堵住了三号通道。”我低声说,“但撑不了太久。”
话刚说完,院墙外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像是铁链拖地,又像齿轮突然卡住。
鲁班七世翻过墙头,背上扛着一个青铜匣子。他落地时震了一下,嘴里骂了一句:“你这儿的地快被虫吃空了,再晚来一步,房子都要塌。”
我没站起来,只看着他:“你能清理干净吗?”
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不干净我就拆了重做。”
匣子一打开,一只机关兽跳了出来。它长得像豹子,四条腿一落地就喷出蓝色火焰。背上有一圈阵盘,尾巴连着一根细管,通到背上的罐子里。火焰从爪子冒出来,在地上留下黑印。
“这是新改的。”鲁班七世拍了下它的头,“专烧活蛊,温度能控制,不会伤你的草。”
我点点头,退到一边。
机关兽低吼一声,鼻子喷出热气,然后贴着地面跑起来。它走过的地方,地面泛起一层光,像是在找什么。跑到那条裂缝前,它猛地停下,前爪用力拍下。
泥土炸开,十几只毒虫飞出来。
它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火焰卷住。虫子在高温里扭动、爆裂,发出“噼啪”声。有的想钻进缝里逃,机关兽尾巴一甩,喷出一团火,把洞口封死了。
“下面还有。”我说。
鲁班七世冷哼一声,掏出一块铜牌插进机关兽背上。那家伙立刻缩成一团,变成球形,猛地钻进地下。它经过的地方,泥土翻滚冒烟,还能听见虫子被烧时的叫声。
我闭上眼,神识进入洞天钟。
噬金鼠围在地下通道尽头,用牙齿堵住裂缝。它们不敢靠近中间那块骨符,因为那上面的气息让它们害怕。但我感觉到,那符正在吸收地脉灵气,一旦充满,就会炸掉整条灵脉。
不能再等了。
我收回神识,从袖子里拿出那片巫文骨片。它比之前更烫,表面出现了新的纹路,像个倒过来的印记。
“我要进钟里一趟。”我对阿箬说。
她马上明白,退后几步。
我用手指凝聚灵力,轻轻碰左耳的铜环。洞天钟开启的一瞬间,我出现在钟内的灵池旁。凝血树的根须在池底摆动,像在等我。
我把骨片和之前拿到的丹方残页扔进池里。
池水变浑浊,根须缠上去,开始吸收上面的信息。钟壁震动,浮现出一行字:“用金髓做引,噬毒草为辅,加三滴药王谷的血……”
我心里一紧。
这时,阿箬也走进洞天钟。她站在池边,盯着那行字,然后伸手从药篓里拿出一株干枯的藤蔓。
“断肠藤。”她说,“哥哥留下的,说是南疆的解毒草,遇到邪气会变紫。”
我接过藤蔓放进池里。池水颜色缓了一些,但那行字还是不全,最后几个字看不清。
“差一味主药。”我看着池面,“噬毒草不在钟里,外面也采不到——那种地方现在都是他的眼线。”
话没说完,池边动了一下。
一只小噬金鼠从地缝钻出来,嘴里叼着一株叶子发紫的小草。它浑身是泥,右耳缺了一块,明显是拼了命才带回来的。
我把它抱起来,取下那株草。
正是噬毒草。
“有人放的。”我说,“能在青岩城种这种草,说明他已经派人混进城防了。”
阿箬没说话,默默割破手指,让血滴进池里。
三滴血落下,池水猛地翻腾。凝血树的根须剧烈抽动,把所有药材裹在一起,形成一团旋转的药雾。雾中浮现出完整的配方,每个字都很清楚。
我记下来,把药雾捏成一颗暗绿色的丹丸。
“试试效果。”
阿箬接过丹丸,掰下一小块,涂在一只中毒老鼠的伤口上。那只鼠本来不动,毛都灰了,现在突然抖了一下,居然站了起来,还开始啃旁边的枯叶。
有效。
我松了口气,把剩下的丹丸装进玉瓶。
“这只是第一版。”我说,“剂量和稳定性还要调,但至少这条路是对的。”
阿箬点头,在池边坐下休息。她的护腕微微发亮,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外面传来震动。
机关兽破土而出,全身焦黑,一条后腿断了,嘴里还叼着半块烧坏的骨符。它落地后不动了,声音慢慢停了。
鲁班七世跳进来,把机关兽收回匣子。他检查里面的线路,脸色很难看:“下次别让它硬闯阵眼,差点炸了。”
“清干净了吗?”我问。
“最后一段通道烧塌了,虫子全埋下面。”他擦了擦脸上的灰,“但这事没完。这些虫不只是来破坏的,它们在收集东西——你的灵脉气息、阵法波动,还有噬金鼠的行动规律。”
我没说话。
他在摸我们的底。
“他要的是数据。”我说,“等他凑够信息,就在南疆重开丹炉,批量炼‘天傀丹’。”
鲁班七世冷笑:“那就让他建。我刚给机关兽加了追踪器,只要它碰过的东西,都能找到源头。”
我看他一眼。
“你是说……顺着残骸找回去?”
“不然呢?”他耸肩,“我又不只是修机器的。”
阿箬忽然睁开眼。
“哥哥笔记里提过一种‘回魂香’。”她说,“如果血手丹王要在旧址开祭坛,必须先净化被诅咒的土地。他会需要大量纯净魂火,这种交易不可能完全隐藏。”
我脑子里一闪。
“珍宝阁的情报网。”我说,“程雪衣能查到这类物资的去向。”
话刚出口,我就意识到不能说得太明。静默之约还在,任何关于洞天钟的事都不能说。
我改口:“得盯住南疆边境的灵材流动。”
鲁班七世哼了一声:“巧了,我有个傀儡正好卡在那边关卡,说是检修,其实一直没走。”
我看着他,没说话。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别这么看着我。”他拍拍匣子,“我不是为你卖命,是为这笔生意。五颗金髓果的订金可不能白拿。”
我从怀里拿出一枚玉简,写了几行字,递给他:“把这个交给傀儡,让它盯三样东西:魂灯残芯、阴纹铜鼎,还有带巫文烙印的活体容器。”
他接过玉简,塞进匣子夹层。
“等消息。”我说。
他转身离开,脚步很重。
阿箬还坐在池边,手里拿着那株断肠藤。她的手指轻轻摸着藤蔓,好像在感受什么。
我走过去坐下。
“你在看什么?”
她摇头:“不是看,是感觉。这藤……好像认识那块骨片。”
我皱眉。
这时,池水突然起了波纹。
那片巫文骨片没化掉,反而在池底重新拼好,浮现出一个新的图案——一只倒着的眼睛,周围有七个点。
我和阿箬一起盯着它。
钟壁上的古文又闪了,多出一句话:
“第七子嗣,归来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