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关闭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地面的银纹像退潮一样暗了下去。我站在出口前的荒坡上,左手还贴着耳环,体内的钟声终于平息。
阿依娜站在我旁边,眉心那枚印记不再是金色,而是银色,像嵌进皮肉里的一粒星子。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浮起一团光,转了几圈又散开。
阿箬扶着她的肩膀,呼吸还有点急。刚才那一阵银光爆发得太突然,谁都没反应过来。
“能走吗?”我问。
阿依娜点头:“能。”
我没再说话,转身朝山道走去。秘地已经启动,整个地下空间都在下沉,留在这里只会被活埋。我们必须离开南疆,尽快回中州。
刚走出十步,脚下的土地突然一震。
我立刻停下,右手按住耳环。风雷鹰在识海里躁动,它也感觉到了危险。
前方的地缝裂开一道口子,黑气涌出。七个人影从里面跳出来,落地时没有声音,像是早就死了。
为首的那个男人脸上有刀疤,左眼是白的。他手里举着一块血玉佩,边缘缺了一角。
我认得这张脸。
三年前黑市的悬赏令上有他,厉九枭,血手丹王的亲卫统领。
他盯着阿依娜,嘴角扯了一下:“找到了。”
其余六人同时抬手,袖中滑出短刃,刀身泛红,沾过不少血。
我没有动。药囊就在腰侧,毒丹、爆灵丹、净世粉都准备好了。但我不想先出手。这些人不是来谈判的,他们是来杀人的。
厉九枭举起玉佩,大声喊:“杀圣女,夺银心,血王将归!”
话音落下,六人冲向阿依娜。
我一步跨到前面,想拦,却见阿依娜抬起右手。
银光从她掌心喷出来,像一道钟形波纹扫向前方。那六个金丹修士还没靠近,皮肤就开始发黑,像是被火烧过。他们手中的刀咔咔碎裂,人也跪倒在地,抽搐几下就不动了。
厉九枭往后退了一步,脸色变了。
“你……你怎么会有这种力量?”
阿依娜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很冷:“你们主子欠下的债,该还了。”
她挥手,第二道银光直接穿透厉九枭胸口。他的护体灵光连一秒都没撑住,衣服炸开,露出胸口一块血符。
符文正在燃烧。
厉九枭没死,反而笑了。他咳着血说:“血王不死……心火不灭……等他回来,你们都会跪着求他赐予痛苦!”
我说:“你已经输了。”
他还在笑,身体突然膨胀起来。我知道这是自爆前兆,立刻拉住阿依娜后撤。
轰的一声,血雾炸开,溅到地上发出滋滋声。
我以为结束了。
可就在这时,我的耳环又烫了一下。
低头看去,厉九枭的尸体躺在地上,心脏的位置空了。那里插着一张小符纸,只有指甲盖大,通体猩红,正慢慢冒烟。
我蹲下来,用真气隔空探了一下。符纸上有禁制,不是普通的传信符。
阿依娜走到我身边:“他在记录。”
我点头:“这不是为了通知同伙,是为了收集你的力量数据。有人想知道银心现在有多强。”
她说:“我能感觉到,那边有人在看。”
我看她:“不是活着的人吧?”
她闭眼片刻,再睁开时瞳孔全银:“是执念。像一根线,连着很远的地方。”
我伸手把那张符纸夹出来,放进一个密封药囊。然后从怀里取出净灵丹,碾成粉末撒在上面。
符纸瞬间焦黑,裂成几块。
“烧干净了。”我说。
她没说话,只是抬头看向远处的山脉。夕阳压在山顶,照得她的侧脸一片冷光。
我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不能久留。”
她回头:“为什么他们知道我们会从这里出来?”
我沉默了一下:“秘地开启需要血脉共鸣,这种波动瞒不住。血手丹王经营多年,肯定在南疆布了眼线。我们一进来,他就知道了。”
“他已经死了。”她说。
“但他还有人替他活着。”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股力量……不只是用来战斗的。”
我没接话。洞天钟的存在不能提,静默之约还在生效。但我清楚,银心和钟之间的联系比我想的更深。刚才那一战,钟没有响,但它在观察,在学习。
我们开始往山下走。
阿箬跟在后面,脚步有点虚。刚才为了稳住阿依娜,她用了三次引灵阵,耗了不少血气。
没人说话。
风吹过荒坡,卷起几片枯叶。远处传来鸟叫声,像是乌鸦。
走到半山腰时,阿依娜突然停住。
“怎么了?”我问。
她盯着前方一棵歪脖子树,树干上刻着一道痕迹,像是用刀划出来的。
“那个符号。”她说,“我在宝库里见过。”
我走近看。那是一道简单的曲线,下面加了个点。很不起眼,但确实和圣典里的某个禁术标记相似。
我掏出随身带的炭笔,在纸上画了下来。
“记住了。”我说,“回去让鲁班七世看看。”
她点点头,继续走。
快到山脚时,我回头看了一眼秘地入口。那座石台已经被塌陷的岩层掩埋,只露出一角符文,在暮色中闪了一下,然后熄灭。
我知道,这个地方不会再开了。
但我们带走的东西,已经足够改变很多事。
阿依娜走在最前面,银光在她指尖若隐若现。她不再害怕这股力量,而是试着掌控它。
我摸了摸耳环。洞天钟安静下来,可我能感觉到,它还在运转。里面的灵药田多了几株新苗,是之前没出现过的品种。
应该是银心融合后带来的变化。
我们停在山口外的一块平地上。再往前就是官道,可以叫飞舟回城。
“休息一下。”我说。
阿箬靠着石头坐下,从药篓里拿出水囊喝了一口。
阿依娜站着没动,忽然说:“他还记得我。”
“谁?”我问。
“血手丹王。”她声音很低,“刚才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的脸。他不是在找银心,他在找我。”
我没说话。
她转头看我:“我不是第一个圣女,对不对?”
我看着她,没有否认。
她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却没有笑出来。
远处,一只乌鸦落在枯枝上,歪头看着我们。
它的右眼里,闪过一丝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