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口那根细丝线还在晃。
我没动,就盯着它看。风雷鹰站在我肩上,羽毛乱糟糟的,爪子上的黑油已经干了。我伸手碰了下它的翅膀,它没反应,好像太累了。
我闭上眼,洞天钟在脑子里响了一下。一道看不见的波纹散开,扫过整个大厅。几个角落传来“啪”的声音,像是东西炸了。那些藏在暗处的机关全坏了。我不需要它们。
大厅安静了。
门外有脚步声,不快不慢,踩在石阶上很有节奏。每一步都让人觉得压抑,不是普通人能有的气势。我睁开眼,右手慢慢摸向药囊,手指捏住一颗丹药。
门开了。
一个穿黑袍的老头走进来,后面跟着两个低头的人。他身上有股味,像烧过的骨头混着泥土。我知道这味道,南疆巫族的人才有。
他在大厅中间停下,抬头看我。
“陈玄。”他声音很稳,“你做到了。”
我不说话。
他也不急,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玉简,放在桌上。“我们想谈合作。”
程雪衣从旁边进来,站到我右边。她看了老头一眼,又看我,眼神没变,但我知道她在提醒我小心。
老头说:“圣女觉醒是大事。我们需要一颗时空丹,用来封印邪灵。”
我冷笑:“你们要封邪灵,怎么现在才来?”
他停了一会儿。“因为以前没人能炼这种丹。现在你能。”
我看他眉心那块银色符石。它没亮,但在轻轻抖。他紧张。
“你说的是真的?”我问。
“一半真,一半假。”他居然承认了,“但我们给的东西是真的。三株千年灵药,一张矿脉图,还有五个巫医归你用。”
程雪衣小声说:“他们平时不出门谈事,这次来得太快了。”
我对她说:“去布阵。”
她点头,转身走了。很快,一层淡青色的光罩住大厅。隔音阵成了。
我看回老头。“我可以给丹。”
他眼睛一亮。
“但有三个条件。”我说,“第一,阿箬和她哥哥,你们不能再追杀。第二,血手丹王的手下,你们知道的消息都要告诉我。第三,”我顿了一下,“你们不能问洞天钟的事,也不能打它的主意。”
他没马上回答。手指在桌边敲了三下。
然后他拿笔,在玉简上写字,最后按下手印。
契约成了。
他收起玉简,转身要走。
“等等。”我说。
他回头。
“如果你们骗我,”我看着他,“下场不会比丹盟盟主好。”
他点头,带着两人走了。
门关上后,程雪衣过来。“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不知道。”我说,“但现在,他们需要我。”
她点头。“我已经派人盯他们离开的路。如果有埋伏,我们会立刻知道。”
我说:“不用盯了。他们这次是真心来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们怕。”我看门口,“他们怕的不是邪灵,是别的东西。那东西,可能和洞天钟有关。”
她没再问。
我往内堂走。肋骨那里开始发紧,像里面有东西在爬。终局丹的反噬还在。每走一步,胸口就更沉。
回到房间,我坐下,闭眼进洞天。
钟还在响,断断续续。黑色巨树立在中间,树干比之前粗了些。树枝顶上开着一朵花,银紫色,花瓣边已经开始变白。花心有一点光在动,像是一幅画面。
我看清了。
是一座宫殿,塌了一半。两个人在打。一个背影熟悉,是穿古老道袍的男人,手里拿着钟。另一个转脸,是血手丹王。他还活着,年轻,眼神疯狂。
画面一闪就没了。
我退出洞天,额头出汗。
静默之约的刻文在钟壁上闪,像快灭的灯。这个状态不对。以前用终局丹也会震,但从没影响到法则本身。
我拿出一颗净灵丹,含在舌下。苦味散开,体内的乱流稍微平了一些。
风雷鹰跳上桌子,歪头看我。
我撕了张纸条,写八个字:钟灵不稳,速研护阵。
卷起来塞进它腿上的小筒。“送去鲁班七世那里,马上。”
它扑棱翅膀飞走了。
我靠在椅背上,摸了摸耳上的青铜小环。它有点热,不像平时那样凉。
程雪衣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名单。“这是刚才离开的人。巫族三人,护卫六人,杂役两个。我都查过,没问题。”
我点头。
“你要休息吗?”她问。
“还不行。”我说,“丹盟倒了,但他们的弟子还在。有人会逃,有人会报仇。中州接下来不会太平。”
“我已经让珍宝阁的情报网动起来了。”她说,“一旦有动静,我们会先知道。”
“不够。”我说,“我们要主动。”
她等我说下去。
“明天,发一条消息。”我说,“就说,洞天钟还在,谁想换丹,拿东西来谈。”
她皱眉。“你是想把人引出来?”
“不是引。”我说,“是筛。真心想合作的,会带诚意来。想动手的,自然会露马脚。”
她想了想,点头。“我这就去办。”
她走到门口,又停下。“阿箬刚才打电话,说她在药庐等你,有事要说。”
“什么事?”
“她没说。但听起来……不太轻松。”
我站起来,刚走两步,喉咙一甜,差点咳出来。我压住,用手背擦了下嘴角。
程雪衣看见了。“你还撑得住?”
“还能撑。”我说。
她没再说什么,走了。
我走出宅子,往药庐走。夜风有点冷,吹在脸上不舒服。路上遇到几个巡逻的护卫,看到我都停下,低头行礼。
我知道他们在怕什么。
不是怕我杀人,是怕我不出现。只要我一消失,丹没了,他们的一切保障都会垮。
所以他们希望我一直站着。
我路过墙角,看见地上有片枯叶。弯腰捡起来。叶子背面有划痕,是新的。我翻过来,是个箭头,指向西北。
有人来过。
我顺着箭头走了一段,发现墙根有个小洞,刚好够鸟钻。风雷鹰常走这条路。
我蹲下,伸手探进去。土是软的,底下有块金属片。拿出来一看,上面刻着数字:三、七、九。
是鲁班七世的暗码。意思是三天内完成,七人可用,九种材料备用。
他还活着,而且已经开始做了。
我把金属片收好,继续往药庐走。
阿箬站在门口等我。她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一点黑色液体。
“这是今天采的药汁。”她说,“但提纯的时候,它变成了这样。”
我接过瓶子,对着光看。液体表面浮着一层银光,像是有什么在动。
“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在你打败丹盟盟主那一刻。”她说,“所有你在洞天里养的药,都变了。”
我握紧瓶子。
原来不只是钟在变。
药,也开始不一样了。
她抬头看我。“接下来怎么办?”
我说:“准备炼丹。”
她问:“炼什么?”
我看着瓶子里的光。
“炼一颗,谁都没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