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芷从绣墩上滑下来,跪在地上,伏地叩首:
“主子爷明鉴!奴才从未说过此等恶毒之言,更从未与主子密谋要害任何人。”
她直起身,怒视着金厨娘。
“你口口声声说偷听到我与主子密谋,那我问你,你既然当时就知晓这是害人性命的恶毒心思,为何不立时就去告发?
为何要等到别人来抄检昭仁殿时你才跳出来指证?可见你早就心怀鬼胎,就等着这个时机来诬陷主子!”
珠隆阿的目光一直小心地落在玄烨脸上,见他剑眉微微一扬,立刻道:
“好了,休得争吵。翠归,你来说说,你是如何发现那包白果的,前后经过细细道来。”
翠归扶着梅子的缓缓跪下来,视死如归般看着玄烨:
“主子爷,我们主子最近心绪不宁,时常有些惶恐,担心腹中皇嗣无意间受到迫害。
奴才想着为了让主子定定心便将昭仁殿里里外外都搜查一遍,就在小厨房立柜里一个瓷罐子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当时奴才以为是哪个嘴馋的宫人私下偷藏的零嘴儿,打开一看就是一包白果。
奴才还不认识那东西,金婆子刚好从一边经过,就说这是预备着给主子做鸡汤和炒小炒用的,奴才还是不放心拿了白果给栖芷姐姐看。
栖芷姐姐一看脸色就变了,说这东西说能吃也能吃,但是其本身就是有毒的,怕有心之人会利用这个诬陷主子下毒,另可不贪这口也不能留个祸患在身边。
奴才便和主子商议,主子说这东西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让奴才呈给主子爷让主子爷定夺,谁知刚出门就遇见他们!”
一说到这帮慎刑司太监,翠归气的直哆嗦,抬手指着站在角落里五个拱肩缩背的太监。
“就是他们!哐当一声,直接将龙光门的大门踹开,把手里的令牌一扬就气势汹汹往里面闯。
奴才怎能让他们惊扰了主子?赶忙上前阻拦。这帮狗奴才不仅对主子出言不逊,还对奴才动手动脚!
到底还是惊动了主子从屋内出来。小双喜他们几个也从厨房闻声赶来,见这情形也是火冒三丈。
顾不得许多上前就和他们厮打起来。混乱中不知是谁故意狠狠扯住了奴才的袖子,那一包白果就这么被扯了出来,散落一地。
这些太监就跟猫闻到腥一般,一眼就看出是白果,像是得到什么尚方宝剑,立时就要抓人,一口咬定昭仁殿私藏毒物,居心叵测。”
翠归说到此处已是泪流满面,哽咽道:
“可怜我们主子又气又怒,当时就站不住了扶着门瘫在地上。这帮人顶着太后懿旨是根本没把主子放在心里,也没把主子腹中皇嗣放在心里,主子当时就身子不适,脸色惨白,伸手捂着肚子。
饶是如此他们依旧是咄咄逼人,奴才和栖芷姐姐身正不怕影子斜,为了不让这些腌臜货再惊扰主子,污了主子的清名,这才主动提出跟他们去慎刑司接受审问,只求能还主子一个清白。”
梅子噗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
“主子爷,我们主子苦啊,她打碎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吞。叫他们气的动了胎气,他们不仅不让请太医,还锁了昭仁殿的门啊,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要不是栖芷姐姐未雨绸缪备了紧急安胎的药丸,主子如今……如今怕是……怕是……”
她把不吉利的话吞了回去,砰砰磕几个响头。
“请主子爷为我们主子做主!”
翠归和栖芷伏地叩首,齐声悲泣:
“求主子爷为我们主子做主!”
殿内戚戚艾艾哭成一片。
佟贵妃叹息一声,柔声劝道:“好了好了,主子爷知道你们主子委屈,定会为你们主子做主的。”
惠嫔也在一旁劝着:“快起来吧,你们这样你们主子心里也不好受。”
令窈亦是红了眼眶,死死咬着唇瓣,抬着头看向别处。
乾清宫真的是富丽堂皇,贵而不显,那样名贵的金丝楠木做成的炕几,在日光下闪着点点金芒,似是能刺痛她的眼一般。
令窈只顶着那,狠狠盯着那儿,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和委屈都钉在那里。
玄烨侧首看她时,令窈已然满脸泪痕。玄烨握着她的手紧紧攥了攥,眼角已有滢然泪意。
他缓缓看向角落里几个太监,鼻翼微张,额角青筋急促跳动着,已是怒极的模样。
佟贵妃侍奉圣驾多年,从未见过如此骇人怒容,吓得六神无主,慌忙从座位上滑跪下来:
“主子爷息怒!息怒啊!为了这几个没根的奴才气伤了龙体不值得。今日首要之事是为戴佳妹妹洗刷冤屈,过后再狠狠惩治他们也不迟。”
暖阁内众人见佟贵妃都跪下了,也纷纷跟着跪倒在地,大气不敢出。
令窈依旧扭着头看着南窗下那张金丝楠木的炕几。
玄烨探着身子将她搂在怀里:
“漫漫,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你放心。”
令窈在他怀中微微颤抖,却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
猛地抬起手狠狠擦去脸上的泪痕,然后用力挣脱了玄烨的怀抱站了起来。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向跪在地上的金厨娘。脚步极轻,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
她沿着金厨娘缓缓走了两圈,如同审视猎物一般,死死地盯着她佝偻的背影,目光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天的冰棱。
金厨娘冷汗直流,只是将头死死埋在地上,再也不敢看她。
令窈在她面前站定,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
“我的清白,不需要任何人施舍。我自己来证明。”
令窈的目光和栖芷一对,随后就问:
“金婆子,方才栖芷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
她的语气如此平淡,让暖阁内所有人都觉得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