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晴如春雨般的助力，为擎天资本在迷雾中点亮了几盏可能通向技术突破的引路灯。然而，这些学术界的星星之火，要形成足以撼动星火科技专利壁垒的燎原之势，尚需时间与机缘的催化。就在叶凡和苏雨墨耐心地沿着这些线索进行深入接触与评估时，另一股更加危险而直接的力量，开始以它独有的方式介入这场棋局。
柳如烟。
自那次酒会上毫不留情地刺痛叶凡之后，她仿佛再次从叶凡的视野里消失了。但叶凡知道，她从未真正离开。她就像一株暗夜里的玫瑰，安静地生长在阴影中，以自己的方式观察、判断，并随时可能伸出带刺的藤蔓。
她的出现，总是伴随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张力。
这一次，是一条直接发送到叶凡加密通讯渠道的、没有任何署名的简短信息，只有一个地址和一句话：
“明晚十点，码头区七号仓库。星火‘进化一号’部分非公开结构图纸与测试数据。有兴趣，亲自来。”
信息冰冷，直接，带着柳如烟式的、不容置疑的口吻。
叶凡盯着这条信息，瞳孔微微收缩。码头区七号仓库，那是江城早年废弃的工业区之一，鱼龙混杂，是进行各种不见光交易的理想场所。而“非公开结构图纸与测试数据”——这无疑是星火科技的核心机密，是擎天资本梦寐以求，却通过正规渠道绝无可能获得的东西。
柳如烟，她竟然试图用这种方式，来为擎天“破局”！
一股混合着震惊、愠怒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担忧的情绪，瞬间攫住了叶凡。他几乎能想象出柳如烟是用何种手段，通过何种危险的渠道接触到这些资料的。这绝非商业间谍那么简单，其中必然牵扯到更黑暗、更不受控制的力量，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他立刻回拨那个加密号码，无法接通。
没有丝毫犹豫，叶凡抓起车钥匙，甚至来不及通知陈默或苏雨墨，独自一人驱车驶向夜幕笼罩下的码头区。
夜晚的码头区，与江城市中心的璀璨繁华判若两个世界。锈蚀的龙门吊如同沉默的巨兽骨架，废弃的集装箱杂乱堆积，形成一片钢铁迷宫。咸湿的海风裹挟着铁锈和腐败物的气味扑面而来，远处传来野狗的吠叫和隐约的船只汽笛声。
七号仓库隐在一片最深的阴影里。叶凡将车停在远处，步行靠近。仓库的大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线。他推门而入，沉重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仓库内部空旷而巨大，只有中央区域被几盏临时架设的强光灯照亮。柳如烟就站在光圈中央，依旧是一身利落的黑色装束，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她脚下放着一个银色的金属手提箱。
在她身后，阴影里站着两个如同铁塔般沉默的身影，气息内敛却带着明显的血腥味，显然是负责这次交易（或者说“赠送”）的“中间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紧绷的危险气息。
看到叶凡独自前来，柳如烟似乎并不意外。她红唇微勾，勾勒出一抹慵懒而危险的笑容：“来得比我想象的快。看来，叶总对这些‘小礼物’，还是很感兴趣的。”
她的目光在叶凡脸上流转，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她想看看，在绝对的利益和巨大的风险面前，这个男人会如何抉择。
叶凡没有理会她的调侃，目光锐利如刀，直接落在那个银色手提箱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柳如烟？”
“当然知道。”柳如烟轻笑一声，用高跟鞋的鞋尖轻轻点了点箱子，“帮你打破僵局。星火科技把路堵死了，那我就帮你从旁边炸开一条路。很公平，不是吗？”
“炸开一条路？”叶凡的声音冷了下来，“用这种来历不明、后患无穷的方式？你知不知道一旦这些资料泄露，擎天资本会面临什么？国际商业诉讼？技术盗窃的罪名？还是更可怕的、来自暗处的报复？”
“怕了？”柳如烟往前走了一步，靠近叶凡，身上那股冷冽的香气混合着仓库里的尘埃气息，形成一种奇异的氛围，“叶凡，商场上想要得到别人没有的东西，总要付出代价，承担风险。星火科技用专利垒起高墙，规矩？规矩本来就是用来打破的！等你掌握了他们的技术核心，快速迭代，到时候谁起诉谁还不一定呢！”
她的逻辑带着她一贯的偏执和强悍，为了目的，可以无视规则。
“这不是风险，这是玩火自焚！”叶凡低吼，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怒火，“擎天资本要走的是阳光下的竞争，是建立自己的技术和生态壁垒，不是靠窃取对手的机密来苟延残喘！这箱东西，只会把擎天拖入泥潭，永远洗不干净！”
他死死盯着柳如烟的眼睛：“我再说一次，把它还回去，或者处理掉。立刻，马上！”
柳如烟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失望和……一丝被冒犯的冷意。“叶凡，我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你应该明白，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胜利者书写历史，没人会在意你用什么手段爬上的王座！你现在跟我讲‘阳光下的竞争’？你的‘绕道超车’？听起来很美好，但太慢了！星火科技不会给你那么多时间！”
“那也不是动用这种手段的理由！”叶凡毫不退让，“如果我今天拿了这箱东西，我和李明轩、和彼岸花那些躲在阴沟里的老鼠，还有什么区别？我叶凡就算输，也要输得堂堂正正！”
“堂堂正正？”柳如烟嗤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了讥讽，“你的‘堂堂正正’，就是看着擎天被星火一步步逼入死角？就是抱着你那可悲的原则坐以待毙？叶凡，你太让我失望了！我原以为你是个枭雄，没想到，骨子里还是个畏首畏尾的懦夫！”
“懦夫”这个词，再次从她口中吐出，比上一次更加刺耳。
阴影中的两个“中间人”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微微调整了站姿，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叶凡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中翻涌的情绪。他知道，柳如烟是在用她认为最快、最有效的方式帮助他，尽管这种方式他绝不能接受。
“如烟，”他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坚定，“我谢谢你……用你的方式为我着想。但是，这条路，我不能走。擎天也不能走。把它处理掉，不要再插手这件事。”
柳如烟定定地看着他，看了很久。仓库里只剩下灯光的电流嗡鸣声和远处隐约的海浪声。她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愤怒、失望、不解，或许还有一丝……被拒绝的难堪。
最终，她所有的情绪都归于一片冰冷的平静。
她弯腰，拎起那个银色的手提箱，没有再看叶凡一眼，转身走向阴影中的那两个人。低声用叶凡听不懂的语言交谈了几句，然后，其中一人接过箱子，三人迅速消失在仓库另一侧的黑暗出口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强光灯依然亮着，照在空荡荡的仓库中央，只剩下叶凡一个人站在那里。
他知道，他再次推开了柳如烟，用一种近乎决绝的方式，否定了他所不认同的“帮助”。这一次，她眼中的失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重。
但他不后悔。
有些底线，一旦越过，就再也无法回头。他可以被击败，但不能变得肮脏。他需要的是胜利，更是一场能够问心无愧的胜利。
走出仓库，冰冷的夜风吹拂着他发烫的脸颊。他抬头望向夜空，城市的霓虹依然无法完全掩盖天幕上零碎的星光。
柳如烟的“非常”手段，像一剂猛烈的毒药，被他毅然拒绝。这条路被堵死了，他只能更加坚定地沿着苏雨墨规划的、那条看似更漫长，却更坚实的“绕道超车”之路，走下去。
只是，他与柳如烟之间，那本就若即若离的关系，经此一事，似乎又添上了一道深深的、难以弥合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