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励读书……能让国家有钱？”扶苏更加困惑了，这和他理解的“耕战”强国论和赵先生所说的技术强国截然不同。
“听我说完嘛！”赵天成白了他一眼，“宋朝的皇帝佬儿，将‘科举制’推向了高潮。”
“科……举制？”又一个陌生词汇砸向扶苏。
“对！‘科’是科目、考核，‘举’是推举、选拔。连起来就是——设立固定的考试科目，让天下所有符合条件的人都能来考！不分你是贵族子弟还是寒门出身，只要你能通过一层比一层难的考试，就能获得‘功名’，就能做官！”
赵天成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
“天……天下人？皆可考？皆可……为官？”扶苏失声惊呼，猛地站了起来，身体因极度的震惊而微微颤抖。
这简直比他听到“二世而亡”还要骇人听闻！
打破了贵族世袭？
打破了军功授爵？
这……这怎么可能？
朝廷还不乱套了？
“先生！此举……此举岂非动摇国本？！贵族岂能答应？勋臣岂能答应？这……这……”
“闭嘴！听我说完！”赵天成戏谑地说道。
“谁告诉你一做官就立刻当丞相当大将军了？想得美！科举也是分等级的！最低一级的叫‘秀才’，大概相当于……嗯，在你们这，算是个识文断字、有文化凭证的人，见了县官可以不用跪，有点小特权，但还不算官。”
“再往上考，中了‘举人’，哎呦，那就厉害了！算是一只脚踩进官门槛了，就算暂时没官做，在地方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免税免徭役，县太爷都得客气三分。”
“再再往上，到京城去考，考中了叫‘进士’！这才是鲤鱼跳龙门！皇帝亲自接见，排名靠前的更是风光无限！进士及第，最差也是个县令起步！将来做到封疆大吏、朝廷宰相，那都不是梦！”
赵天成每说一个等级，扶苏的脸色就变一分，内心的惊涛骇浪就汹涌一分。
他原本以为是无序的混乱，没想到竟是一套如此严密、层层递进的选拔体系！
“可是……先生，”扶苏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如此……寒门子弟若蜂拥而至，岂不挤占了贵族子弟的……位置？朝廷如何安抚？”
“安抚？为啥要安抚？”赵天成咧嘴一笑。
“蛋糕做大了啊，傻小子！宋朝的官位设置得多啊！而且，你以为那些贵族世家傻吗？他们发现这条新路后，反而更玩命地培养自家子弟读书考试！因为他们有资源、有家学啊！起步就比寒门高一大截！”
“科举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多了一条更光明正大、更稳固的继承权力的通道而已！寒门子弟能通过科举上来的，终究是凤毛麟角，但就是这凤毛麟角，给了天下人一个希望！”
“希望？”扶苏喃喃道。
“对！希望！”赵天成重重地说。
“一个‘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希望！一个不需要靠战场上拼杀、不需要靠祖辈余荫，只靠自身寒窗苦读就有机会改变命运的希望！”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扶苏下意识地重复着这句话，只觉得一股电流从头顶窜到脚底！
这十个字仿佛有千钧之力，砸得他心神俱震！
它如此直白，又如此充满魔力，将一个普通人一生的跃迁浓缩于朝夕之间！
这不再是空泛的说教，而是足以点燃无数人心中野火的惊天宣言！
隔壁耳房中，嬴政搭在石壁上的手指猛然攥紧！
李斯更是倒吸一口凉气，脑中轰鸣！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嬴政在心中默念，眼中精光爆射。
这句话的冲击力，远超任何宏大的政策论述。
它简单、粗暴，却直指人心最深处的渴望！
李斯则瞬间想到了这句话一旦传开，将在天下寒门士子中掀起何等滔天巨浪！
那将是比任何征兵、征役法令更强大的号召！
“就因为这个希望，”赵天成继续说道，“宋朝上下，几乎家家户户，只要稍微有点余力的，都想方设法让自家孩子去读书！‘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句话，就是那时候流行开来的！”
“这还不够，”赵天成仿佛想起了什么，又道，“宋朝的皇帝为了鼓励读书，还亲自下场写诗鼓吹，说什么‘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明白吗？告诉你读书就有饭吃、有钱花、有美人陪！直接把读书的好处给你说得明明白白！”
“书中自有……千钟粟？黄金屋？颜……颜如玉？”扶苏彻底呆住了，嘴巴微张，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
皇帝亲自写诗，用最直白、最诱惑的言语，告诉天下人读书能获得粮食、财富、美人？
这……这简直……颠覆了他对“君王教化”的所有想象！
君王不再是高高在上颁布谕令，而是如同一个极富煽动性的说客，亲自为“读书”这件事摇旗呐喊！
这是何等的……气魄！
何等的……务实！
又何等的……惊人！
隔壁的嬴政，眼中骤然闪过一道异彩！
皇帝亲自引导天下人读书？
甚至不惜以“黄金屋”、“颜如玉”为诱饵？
此举看似有失帝王威严，却将“劝学”之事提到了前所未有的战略高度，化为了最接地气的国家行动！
这份不惜身段、务求实效的气魄，让他心中竟生出一丝罕见的敬佩与悸动。
若换做是他，可会如此直接？
李斯亦是心潮澎湃，此法将帝王意志与百姓欲望巧妙结合，堪称绝妙的统治术！
这……这将爆发出何等惊人的力量？
这不再是强迫，而是引导！是诱惑！
是将天下人的野心和精力，引导到对朝廷最有用的方向上去！
“那……那读书的成本？”扶苏想起了最大的现实障碍。
“宋朝皇帝鸡贼啊！”赵天成嘿嘿一笑，“他们大力扶持民间教育！鼓励办‘私塾’——就是私人开的小学堂。更牛的是，朝廷在很多地方设立了‘官学’——官办的学校，提供补贴，甚至免费让优秀的贫寒学子入学！同时，因为读书人多了，市场大了，有人就开始琢磨更便宜的文字载体。”
赵天成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扶苏：“后来啊，他们发明了‘活字印刷术’。”
“活字……印刷术？”扶苏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就是把每个字都单独刻成一个小方块，需要印什么书，就把这些字块捡出来排好版，刷上墨，一印就是好多页！比手抄快千百倍！成本也低得多！这样一来，书本的价格就大大下降了！虽然对最穷的人来说还是贵，但至少一部分中产之家、小地主家庭，已经能负担得起了！”
扶苏彻底呆住了！
降低教育成本！
扩大知识传播的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