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耳室内,尘埃在从石门缝隙透入的微弱幽光中缓慢浮沉。
墨尘背靠冰冷的墙壁盘坐,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之前的濒死状态,总算恢复了一丝微弱的生气。
他服下了身上最后几颗品质最佳的疗伤丹药,药力化开,如同涓涓细流,滋润着干涸撕裂的经脉。
《黄庭阴阳五气诀》缓缓运转,引导着这有限的药力,小心翼翼地修复着体内的创伤。
过程缓慢而痛苦,每一次灵力流过受损的经脉,都伴随着针扎般的刺痛。
数个时辰过去,丹田内重新凝聚的灵力,也仅仅恢复到全盛时期的一成左右,聊胜于无。
他停下功法,开始冷静地清点自己仅剩的依仗:
近乎彻底报废、灵光黯淡、裂纹遍布的阴阳鱼符剑,恐怕连凡铁都不如;
寥寥几张低阶的隐匿符、防护符,在面对那等存在时,效果堪忧;
几瓶用于恢复灵力、解毒、宁神的普通丹药,品质一般,数量稀少;
以及,那枚得自东胜神州虚陵枯骨、材质特殊、触手冰凉、至今仍不知具体用途的黑色令牌。
资源匮乏到了令人绝望的地步。
他不敢在此地大肆吸收那稀薄且混杂着浓郁阴死之气的灵气,生怕引来不必要的注意或加剧伤势,只能依靠丹药缓慢恢复。
在疗伤的间隙,他强忍着神识受损带来的隐隐刺痛,将《黄庭阴阳五气诀》的感知力催发到当前极限,如同最精细的雷达,仔细探查着耳室之外,那庞大墓穴中的能量流动。
渐渐地,他捕捉到了一种规律。
墓穴中弥漫的阴气、死气,乃至那些游荡阴魂散逸的微弱魂力,正以一种缓慢却坚定不移的态势,如同百川归海,向着某个方向汇聚——正是之前“青竹”离去、那诡异召唤感传来的核心区域。
整个古墓,仿佛一个巨大的、正在运转的聚灵阵,而阵法的核心,似乎正在“进食”,贪婪地汲取着这片死亡之地积累数百年的能量,以及……那些误入此地修士的生命与灵魂。
铁山临死前那沙哑的嘶吼——“阵眼在棺椁”——再次在他脑海中回响。
结合青竹操控青铜棺椁和冥泉阵盘的情景,一个大胆而危险的推测逐渐成形:那核心区域,恐怕不仅仅是那恐怖存在的藏身之所。
更可能是控制整个古墓庞大阵法的枢纽,甚至……是维持此地封印,或是连接外界的关键节点?
想要离开这座绝地,或许唯一的希望,就藏在那个最危险的地方。
他需要确认一些事情。
伤势稍稳后,他极其谨慎地离开耳室,沿着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向外探查。
在一处遍布激烈打斗痕迹、岩壁都被削去一层的通道尽头,他看到了那柄熟悉的、如今却已从中断裂的巨斧。
以及一滩尚未完全凝固的黑血和属于石猛的、破碎的衣物碎片。
空气中,残留着那股令人战栗的、属于“青竹”的浓郁气息。
石猛,这位赤蝎团的领袖,性格刚猛豪爽的筑基中期体修,显然在这里与那恐怖的存在遭遇,并进行了最后的、绝望的反抗,最终……陨落。
赤蝎团,至此确认全员覆灭。
青竹被夺舍,石猛、铁山、茯苓皆已身死道消。
最后一丝与队友汇合、侥幸逃生的可能性,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
墨尘站在那断裂的巨斧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如同万古寒冰,彻底冷静下来。
所有的侥幸、所有的杂念,都被这残酷的现实碾碎。
如同当年在苍山城隍庙,面对葛洪夺舍时一样,他心中只剩下最纯粹的、源于生存本能的冷静与算计。
盲目地在这迷宫般的墓穴中逃窜,灵力终将耗尽,伤势会不断恶化,迟早会被那个正在不断恢复力量的恐怖存在抓住,如同茯苓、石猛一样,化为其恢复的资粮。
唯一的生路,或许真的就在那龙潭虎穴般的核心阵眼。
不是去硬拼——那与送死无异——而是去寻找机会。
或许是阵法运转周期中存在的漏洞,或许是那恐怖存在专注于吞噬能量或进行某种仪式的疏忽刹那。
或许是……利用那枚来历神秘、可能与上古虚陵遗迹有关的黑色令牌,制造出意想不到的变数。
他做出了决定。
不再盲目逃窜。
他要主动靠近危险,向着那能量汇聚的核心方向,进行最后一次,也是最危险的一次潜行。
目标并非战斗,而是洞察,在绝境中,窥探那一线可能存在的、脱离这座绝望古墓的生机。
他返回废弃耳室,将剩余的所有符箓再次检查、整理,调整到袖口、腰间最顺手、最能瞬间激发的位置。
那枚冰凉沉重的黑色令牌,也被他取出,放在了胸前内衬一个特制的、最容易取用的暗袋之中。
他放弃了修复鱼符剑这徒劳的尝试,将那几乎废铁的法器收起。
转而将残余的所有精力和恢复不多的灵力,全部投入到《太虚游天遁》和《黄庭阴阳五气诀》的持续运转与感悟之中。
他需要在关键时刻,遁术能再快上一丝,神识的感知范围能再扩大一丈,对能量流动的洞察能再清晰一分。
这将是孤注一掷的窥探。
成,或可觅得一线生机;败,则万劫不复。
调整好状态,墨尘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
他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处暂时的避难所,沿着那无形能量流动指引的方向,向着古墓最深处,也是最为恐怖的核心区域,潜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