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只有寥寥几个大工在被窝里躺着,哑巴早已呼呼大睡了,可电视却还在呲呲作响。
我赶紧走到自己铺前将湿衣服扒光,将衣服扔在了地上,然后找到一条四角内裤兜上,我蹲在床铺前,将衣服兜里的塑料袋打了开来,然后将里面的票子重新铺在了枕头上。
“阿嚏——”
我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鼻子瞬间有些堵得慌,完蛋,这是要感冒的预兆。
我赶紧将床底下的洗脸盆给拖了出来,然后将早已发黑的毛巾盖在了头上。
我将票子铺好,才用毛巾擦起了头发。
一个大工躺在被窝里问:“钱,淋湿了?”
“嗯。”我吸了下鼻子说:“晾干应该没问题。”
那大工没再问了,躺在被窝里开始对着手机编辑短信。
我问他:“其他人呢?”
那大工盯着手机说:“老邵给你哥打电话说明天工地都不让上班,他们高兴坏了,都去网吧通宵了。”
我点了下头问:“电视还看不看了?不看就关了吧。”
一个大工说:“关了吧,太吵了。”
我起身走到电视前,伸手关掉了。
谁知刚才还打呼噜的哑巴突然坐了起来,看了一眼我,啊啊了两声抱怨了一下,又爬出被窝将电视给打开了。
我都看傻了,这家伙不是听不见吗?他是怎么知道我将电视给关了?这一直是我心中的一个迷惑。
我嘟囔道:“妈的,真他奶奶的怪。”
然后我也赶紧哆哆嗦嗦的钻进了被窝里,我钻进被窝闻了一下,被子里的臭味儿越来越浓了,而且还是潮的。
怪不得人家都喊我们臭民工,可能自己经常生活在这种环境里,鼻子早已习惯了这个臭味,渐渐地心理上就疏忽了这个味道,可如果走近别人,人家一闻就能闻出来。这感觉就像抽烟的人,闻不出自己嘴里的烟味一样。
就算穿上新衣服,也掩盖不住身上那股子臭味儿。
并不是我不爱洗澡,是因为根本没那个条件了,天热的时候还好,还能跑到水池旁擦洗一下,天冷了,不敢洗了,去澡堂洗澡,一次十块钱,我根本就舍不得,不光是我,连那些大工都不舍得。
拉子在的时候,有时还用“热得快”放进皮桶里烧那么一桶水擦擦身子,但我怕触电,不敢那样搞。
以前屋里还有两个暖壶,后来内胆破了,就再也没换过了,这工地就这样,有用的时候就用,没用的时候就忍着。
他们都说平时在工地随便脏,等回家的时候,一定要花点钱去大澡堂泡泡,然后找个搓澡的师傅给好好搓干净,这样穿着新衣服回到家才够面儿。
如果弄得脏兮兮的回去,光老婆就不让他们上床,要不王勇媳妇来工地的时候,每天晚上都得去厕所洗洗。
潮湿的被窝让身体有些发痒刺挠,我挠了挠发痒的部位。伸出手一看,指甲里全是泥,可能是淋雨的关系,让皮肤上的泥垢都给泡出来了,这会儿要是用手一搓,不用想,肯定能搓出一条大黑泥。
表姐夫经常说“人是泥做的,只要一出汗就会生泥,要不女娲会用泥捏人嘞。”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可我怎么听电视里说过,女人都是水做的,也不知道女人身上会不会搓出泥来。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但第二天我还是发高烧了,表哥给我买了退烧药,我有些迷糊,就连喝药的时候,还是表哥给我端床边,将药片给我灌进去的,一口凉水下肚,我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但总感觉有人一会儿过来摸摸我的额头,然后就走了。
我睡到大晚上才睁开了双眼,只感到浑身烫软酸疼。
脑袋也昏昏沉沉的,不知是睡得时间长了,还是发烧烧成这样的。
我扭头看到几个大工正躺在被窝玩手机,而屋外好似还在淅沥沥的下雨,这会儿我有些精神恍惚,好似我刚刚还在数枕头上的钱,我只是迷瞪了一会儿。
难道是做梦了?
我张口嘶哑的问道:“几点了?”
有个大工扭头看了一下我,然后坐了起来:“小二,你好点了没?”
我迷糊的问道:“我不是刚睡着?”
大工笑道:“你都睡一天一夜了,早上喊你都不应,把你哥都快吓死了。”
“啊?这么久?”我闭上眼自言自语的问道:“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是烧迷糊了,昨晚你回来,那脸就不正常。”
有个大工说:“这应该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雨了,再下就该下雪了。”
另一个大工说:“外面还下着呢,已经下一天一夜了,不知道明天还下不下了。对了,小二,你饿不饿?锅里给你留着菜,你去随便吃点吧。”
“哦。”我想坐起来,可身体不听使唤,有些僵硬:“我咋起不来啊?”
一个大工笑道:“你都不知道你今天烧成啥样,差点没烧着。”
另一个大工说:“你也太夸张了,估摸着也就将近39c。”
我又躺了会儿,还是起不来,算了,再睡一会儿吧。
刚要做梦,就被表哥推醒了。
表哥问我饿不饿,我摇了摇头说不饿,就是困。
表哥让我喝完退烧药,才让我睡了。
第二天,雨已经停了,当我醒来,表哥他们都去上班了,他们也没喊我,可能知道我的烧已经退了,只是想让我再休息休息。
我勉强穿上干活的衣服,来到表姐夫屋里,见桌子上有吃剩下的油条和一小袋咸菜,就坐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吃完东西,我才感觉恢复了些体力。
我走出门,刺眼的阳光晒的我暖洋洋的,十分的舒坦。
我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的阳光中,靠着墙,享受着这种和煦的宁静。
大病初愈,晒着太阳,这应该是最舒服的事了。
正在我闭目养神的时候,脑袋被点了一下。
我睁开眼睛,是阳阳与韩秋雨。
阳阳问:“小子,好点了吗?”
我点了下头,笑道:“好点了,你们这是?”
“我姐让我来瞧瞧你好些了没。”
“啊?她有没有事?”
阳阳摇摇头:“她没事,也多亏你给她买了药。我就纳闷了,你知道给她买药,自己怎么不喝点?”
我说:“我以为我能挺住。”
“不过,我姐这次还挺自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