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城的深秋,带着南境特有的湿冷。伯爵府内,燃烧的壁炉驱散了些许寒意,但空气中弥漫的是一种忙碌而谨慎的气氛。内战虽暂告段落,但远离王都的边境小城,恢复生机需要时间,而更多的,是对未知未来的观望与准备。
林枫并没有急于组织人手进入危机四伏的边境山脉。他深知,贸然行动只会徒增风险。接下来的几日,他首先着手稳定枫叶城本身的秩序。减免赋税、以工代赈的王都新政文书已到,他立刻召集留守官员和乡绅,详细布置执行。同时,他派出手下可靠的老人,配合巴顿的卫队,清剿城周边趁机活跃的小股土匪,整顿防务,让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能稍稍喘息。
这些庶务耗费心神,但林枫在处理之余,将更多精力放在了信息的收集上。他明白,要想在边境山脉中寻找艾拉的线索和泰坦遗迹,仅靠奥蕾莉亚感知到的“地脉异常”和艾拉那张残破的笔记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更具体、更鲜活的信息。于是,伯爵府的大门,开始有选择地向一些特殊的访客敞开。
第一缕风声,来自一个南来北往的杂货商人,名叫老哈克。 他带着一支小小的骡马队,经常往返于南境各城镇与枫叶城之间,贩卖些针头线脑、盐巴香料,也捎带些各地的消息。
老哈克被请进客厅时,有些受宠若惊,搓着手,恭敬地向林枫行礼:“伯爵大人,小人是做小本生意的老哈克。”
林枫让他坐下,吩咐老弗兰上了杯热茶,语气平和:“哈克先生不必拘礼,请你来,是想听听近来南境各处的风闻。一路可还太平?”
老哈克喝了口茶,话匣子打开了:“回大人,托您的福,枫叶城周边还算安稳,您派兵剿匪后,商路好走了不少。但别的地方……唉!”他叹了口气,“往东去的‘黑水镇’,听说闹过一阵叛军溃兵,抢了好几个庄子,后来是镇上的守备和几家大商户凑钱请了佣兵,才勉强压下去,现在进出盘查得紧得很。”
“往南呢?‘金穗城’那边如何?”林枫问。金穗城是南境最大的产粮区中心,也是王国重要的粮仓。
“金穗城倒是没遭太大兵灾,”老哈克压低了声音,“但听说……粮食征调得太狠了!王都来的税官拿着太子殿下的令箭,几乎把各大粮仓都搬空了,说是要供给北边平叛和安抚之用。现在金穗城粮价飞涨,平民百姓日子难过啊。还有些地方……偷偷种起了‘月光草’(一种利润很高的魔法植物,但王国明令限制),唉,都是被逼的。”
林枫眉头微蹙。阿尔方斯太子的新政初衷是好的,但执行到地方,难免变形,尤其是战时物资的紧急征调,最容易滋生腐败和民怨。这让他对王国的未来更添一丝忧虑。
老哈克又道:“不过小人回来时,倒是听了个稀奇事。说是南边靠近‘迷雾沼泽’的地方,有猎户看到过‘小人’!不是小孩,是真正的小人,只有巴掌高,穿着树叶衣服,在沼泽边的蘑菇上跳舞,一眨眼就不见了!都说那是沼泽里的精灵,或者是什么古老的精怪。”
“小人?精怪?” 林枫心中一动,这或许与某些古老的传说有关,但他暂时无法将其与泰坦遗迹联系起来。他谢过老哈克,让老弗兰给了他一些赏钱,并允许他的商队在枫叶城受到优待。
第二波信息,来自几个在城门口施粥棚帮忙的流民。 林枫时常会亲自去粥棚查看,与流民交谈,了解他们的遭遇和听到的传闻。
一个来自北方“碎石堡”附近的老农,一边喝着稀粥,一边老泪纵横:“没了,都没了……叛军和官军来回拉锯,庄子烧了,儿子被抓了壮丁,死活不知……只能往南逃啊……听说北边现在也不太平,那些天杀的兽人崽子,虽然没大规模南下,但小股的狼骑兵骚扰没断过,抢粮食,抓人……比往年更凶了!”
另一个稍微年轻点的流民插嘴道:“兽人?哼,他们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我听一个从‘锈刃隘口’逃过来的行商说,兽人地盘里好像也打起来了!好像是狼人族不服管,跟虎族大王干起来了!死了不少人!要不然,他们哪有空只派小股部队来骚扰?”
兽人内乱? 林枫记下了这个信息。如果兽人王庭内部纷争加剧,或许能为人族边境换来更长的喘息时间,但也可能意味着更多的流窜匪患和不可预测的风险。
还有流民提到,在西边遥远的“风语平原”,有游牧部落信仰着古老的风之灵,他们的萨满能听懂风的语言,预知天气和灾祸。这些光怪陆离的传闻,虽然真假难辨,却极大地拓宽了林枫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广阔和神秘。
第三类访客,是偶尔路过或短暂停留的冒险者和佣兵。 这些人刀头舔血,见多识广,但也鱼龙混杂。林枫通过巴顿和影的关系,谨慎地接触了其中几个看起来相对靠谱的。
一个绰号“独眼”的老佣兵,在酒馆里被巴顿请来。他失去的左眼用黑皮罩盖着,脸上刀疤纵横,但眼神锐利。几杯麦酒下肚,他的话也多了起来。
“边境山脉?伯爵大人,那地方邪门得很!”独眼抹了把嘴,“不是说有猛兽,猛兽还好对付。是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有些山谷,走进去就头晕眼花,指南针乱转,好像有什么东西干扰着你的脑子。还有些地方,晚上能听到地下传来轰隆声,像是巨人在翻身!老辈的冒险者都说,那山里埋着远古的‘大块头’(可能指泰坦或巨人)的骨头,他们的魂儿还没散呢!”
他压低声音:“最重要的是禁忌!千万别在山里随便动那些看起来古老的石头雕像,或者刻着奇怪符号的石板!我有个兄弟,不信邪,撬了一块想卖钱,结果当晚就发起高烧,胡言乱语,没过三天就死了,浑身长出石头一样的疙瘩!邪门!”
干扰感知、地底异响、古老禁忌…… 这些信息与奥莉薇亚感知的地脉异常和艾拉笔记上的符号隐隐对应,让林枫对山脉的危险有了更具体的认识。他赏了独眼一些银币,叮嘱他若有什么新发现,可来伯爵府报告。
影也通过她初步建立的“暗影之刃”渠道,搜集到一些更隐秘的消息:有迹象表明,最近似乎有其他势力的人,在暗中打听边境山脉的事情,身份不明,行踪诡秘。这引起了林枫的高度警惕。除了他们,还有谁对这片山脉感兴趣?是敌是友?
府内的准备也在同步进行。 奥莉薇亚·风行者除了偶尔外出感知地脉,大部分时间都在整理精灵族关于古老遗迹和地脉能量的记载,试图找到更明确的指向。晓晓在艾莉娜的照料下,身体逐渐恢复,那股泰坦之力似乎更加凝练。有时,她会无意识地用手指在沙盘上画出一些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曲折的线条,奥莉薇亚看后,惊讶地发现那似乎与附近山脉的某些能量流向有微妙契合!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林枫自己,则每晚都在藏书室潜心研究那些古籍和艾拉的笔记。结合近日收集来的信息,他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边境山脉深处,可能存在着一个与大地能量(地脉)紧密相关的古老遗迹,或许与泰坦族有关。艾拉的失踪,极可能与此相关。而进入那里,需要面对未知的自然环境、可能存在的超自然危险,以及潜在的、怀有不明目的的其他探索者。
“父亲,”一天晚饭时,晓晓忽然抬起头,看着林枫,小声说,“山里的‘声音’……好像越来越清楚了……它们在叫我……”
林枫心中一震,轻轻握住女儿的手:“晓晓别怕,等我们准备好了,父亲就带你去山里,弄清楚那些‘声音’到底是什么。”
他看向窗外暮色中巍峨连绵的山脉阴影,目光坚定。信息的碎片正在一点点拼凑,行动的蓝图逐渐清晰。山雨欲来风满楼,进入山脉探索的时机,快要成熟了。 下一步,就是制定详细的计划,组建最精干的队伍,准备充足的物资,然后,向着那片未知的领域,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