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弊权衡，只在一瞬间。
李建国眼中的犹豫和挣扎尽数褪去，取而代代的是一种疯狂的决绝。
他猛地一咬牙，像是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
“好！”
一个字，掷地有声。
“林医生！我信你！这宝贝，我做主，换了！”
张文山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完了。
全完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黄三爷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脸。
林轩笑了。
一切尽在掌握。
他从容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笔，又从李建国的助理手中拿过一本便签。
“唰唰唰……”
笔尖在纸上飞舞，一行行古朴的字体跃然纸上。
那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神方，只是《九转玄医诀》中一套最基础的培元固本的方子。但这套方子对普通人来说，已经足以脱胎换骨。
他将写好的药方递给李建国。
“李总，这张是调理方，算是定金。”
“您先按方服用一个月，自然能感受到身体的变化。一个月后，待您确认我所言非虚，我再来取这件宝贝，并奉上真正能让您安享晚年的延寿大方。”
这手操作，更是让李建国心服口服。
不急于求成，先给“试用装”，用效果说话。
这是何等的自信！
“好！好！好！”李建国激动得连说三个好字，他双手颤抖地接过那张薄薄的纸，仿佛捧着的是一道续命的圣旨。
他小心翼翼地将药方折好，贴身放进胸口的内袋，然后拍了拍，这才长舒一口气。
此刻，他再看那个所谓的“元青花”大罐，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那不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古董，而是一把能开启未来二十年健康生命的钥匙！
“林医生，您放心！一个月后，我亲自把这宝贝给您送到府上！”李建国拍着胸脯保证道。
张文山站在一旁，手脚冰凉，如坠冰窟。
【张文山的视角】
他眼睁睁看着李建国将那张“破纸”当成圣物一样收好，眼睁睁看着林轩三言两语就让李建国赌上了身家性命。
他想不通。
他完全想不通！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一个骗子，一个傻子，竟然就这么达成了一笔荒唐到极点的交易！
但是，当最初的震惊和恐惧过去后，一股狂喜涌上心头。
哈哈哈哈！
天助我也！
林轩啊林轩，你可真是个蠢货！李建国也是个老糊涂！
你们这是在自寻死路啊！
用三爷的宝贝换一张破纸？等三爷知道了，李建国吃不了兜着走！而你林轩，这个始作俑者，更是死定了！
到时候，都不用我再出手，三爷就能把你碾成齑粉！
想到这里，张文山脸上那惊恐的表情慢慢褪去，转而换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他对着李建国，沉痛地摇了摇头：“李总，您……您糊涂啊！这事要是让三爷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李建国此刻正沉浸在获得“仙方”的喜悦中，哪里还听得进劝。
他摆摆手，满不在乎：“天塌下来有我顶着！黄三那边，我自会去解释！”
二十年阳寿面前，黄三爷算个屁！
林轩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的，就是让李建国和黄三爷之间，埋下一根拔不掉的刺。
“李总，既然此物与我有缘，不如现在就让我再仔细鉴赏一番？”林轩转身，重新走向那个巨大的青花罐。
“当然！当然！林医生您请便！”李建国现在看林轩，比看亲爹还亲。
张文山心中冷哼：“装！继续装！一个破烂赝品，还鉴赏个什么劲儿！”
他倒要看看，林轩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林轩缓步走到桌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想看他这位“神医”如何鉴赏古玩。
只见他伸出手，轻轻扶住罐口，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一个仔细端详罐内纹饰的姿态。
这个动作，恰到好处地用他的后背和肩膀，挡住了来自张文山方向的视线。
没有人看到，他前倾的瞬间，双眸深处，一抹微不可察的金光一闪而逝。
【林轩的视角】
透视神眼，开启！
在神眼的视野中，这只青花大罐的材质、釉色、胎土……所有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现代化工原料、机器拉胚的痕迹、人为做旧的火气……种种破绽清晰无比。
这确实是一只仿得极好的赝品。
但林轩的目标，根本不是罐子本身。
他的视线穿透了厚重的陶瓷胎体，直接探入了罐子的底部。
那里，比罐身其他部位要厚实得多。
而在那厚实的底部中央，有一个精心制作的、几乎与胎土融为一体的夹层。
夹层里，静静地躺着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方块。
原来如此。
这根本不是什么元青花，而是一个用来传递消息的“邮差”。
一个瞒天过海的容器。
林轩嘴角微微上扬，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他维持着前倾的姿势，仿佛在研究什么绝世难题，口中还念念有词：“嗯……这内壁的螺旋纹……有点意思……”
李建国和他的助理们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高深莫测。
张文山则在心里破口大骂：“有意思你妈个头！那就是机器拉胚留下的痕迹，你个棒槌！”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林轩像是研究得太过投入，脚下突然一个踉跄，身体猛地向前一晃。
“哎呀！”
他惊呼一声，扶着罐口的手顺势一推。
那只硕大的青花罐，在桌面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然后失去了平衡，朝着桌沿倾倒下去！
“小心！”李建国吓得魂飞魄散。
张文山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心脏骤停！
这要是摔了，他的计划就全泡汤了！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大罐即将坠落地面的前一刹那，林轩的另一只手闪电般伸出，稳稳地托住了罐底！
一场虚惊。
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李建国拍着胸口，后怕不已：“我的天，林医生，您可吓死我了！”
“抱歉，抱歉。”林轩一脸歉意地直起身，将大罐重新放回桌面中央，“最近太累，有点头晕，站不太稳。差点毁了这件宝贝。”
“没事没事！人没事就好！”李建国连连摆手。
只有张文山，用一种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林轩。
连个罐子都拿不稳，还敢自称鉴宝专家？真是笑掉大牙！
然而，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就在刚才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
就在林轩用手托住罐底，身体挡住所有人视线的刹那。
他托着罐底的右手拇指，精准地在底部一个他早已用神眼看好的结合点上，运起一丝微弱的内劲，轻轻一按。
“咔哒。”
一声比蚊蚋还轻的声音响起，夹层的暗格应声弹开。
与此同时，他伸出的左手，在扶住罐身的过程中，如同变魔术一般，食指和中指一勾，已经将那个油纸包夹在了指间。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极致。
当他将罐子放回桌面时，那个小小的油-纸包，已经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收入了袖中。
“东西不错，就是有点沉，手滑了。”林轩笑着拍了拍手上的灰，仿佛刚才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李总，药方您收好，按时服用。我就先告辞了，一个月后，再来拜访。”
“我送您！我送您！”李建国殷勤地将林轩送出别墅。
张文山看着林轩离去的背影，脸上终于露出了毫不掩饰的、狰狞的笑容。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三爷。”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谄媚和邀功的兴奋。
“事情办妥了。跟您预料的一样，那小子就是个半吊子水货，他上钩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而沙哑的男人声音。
“哦？说来听听。”
张文山立刻添油加醋地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尤其是林轩用“延寿二十年”的药方换取假古董的“蠢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
他本以为会得到黄三爷的夸奖。
然而，电话那头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沉默让张文山心里的喜悦慢慢冷却，转为一丝不安。
“三……三爷？”他试探着问。
“延寿二十年的药方……”黄三爷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文山，你确定他真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李建国那老东西都信了！当场就跟宝贝似的把药方收起来了！”
“呵……”黄三爷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有意思。真有意思。”
“一个敢开这种方的医生，一个敢信这种方的富豪……这个林轩，比我想象的更有趣。”
“那……三爷，下一步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张文山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尽管电话那头的人看不见。
“不急。”黄三爷淡淡道，“让他蹦跶。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你，找个机会，把李建国正在用的那张药方，给我弄一份过来。记住，要原方，一个字都不能错。”
“是！三爷！我保证完成任务！”张文山连忙应下。
挂掉电话，黄三爷靠在宽大的太师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
他的脸上，没有张文山想象中的暴怒，只有一种如同猎人盯上猎物般的浓厚兴趣。
“林轩……《九转玄医诀》……有点意思……”
另一边。
林轩坐进自己那辆普通的国产车里，关上车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凝重。
他从袖中拿出那个小小的油纸包。
油纸已经泛黄发脆，带着一股陈旧的味道。
他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将其剥开。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价值连城的秘籍。
只有一本巴掌大小、用黑色皮革包裹的笔记本，和一个被叠成方块的、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丝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