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雷烈第一个出声，他手里的钢管在地上划出一道刺耳的痕迹。
“那鬼东西跑了就跑了，还算它的路线干嘛？我们现在该想的是怎么从这鬼地方下去！”
“它不是在逃跑。”
林川的声音很平稳，他没有看雷烈，目光穿过水晶表盘，投向远方的荒野。
“它是在进行‘资产转移’。它在这里的‘收购’失败了，所以它要去下一个交易点。一个愤怒的、失去理智的交易员是最没价值的，但一个有明确目标的交易员，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值得分析。”
苏沐雨的眼睛亮了。
“我明白了。那个怪物的行为存在底层逻辑。它要找‘那一秒’，它的移动路径，就是寻找‘那一秒’的线索。它在用行动告诉我们，除了灯塔，这个世界还有哪个地方，与‘时间’这个核心概念有关。”
“免费的市场调研报告，还是用命填出来的那种。”
林川下了定义，他转头看向苏沐雨和李轩尘。
“开始吧。看看我们这位‘竞争对手’，到底看中了哪支‘潜力股’。”
李轩尘的电子眼红光一闪，立刻调出之前记录的所有数据。
“已锁定质量体脱离时的初始向量。正在根据地形数据进行轨迹推演……”
苏沐雨也蹲下身，在满是灰尘的金属平台上，用手指快速画出简易的地图。
“灯塔在正东方向。我们计划去的医疗仓库在西北方向。它从山体底部破口而出，初始方向是……”
她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线，然后猛地停住。
雷烈看着苏沐雨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了？那玩意儿不会是直奔我们计划的仓库去了吧？”
“警告。轨迹推演完成。最终目标点与‘医疗物资仓储中心’坐标重合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李轩尘冰冷的电子音，证实了雷烈最不祥的预感。
整个平台陷入了沉默。
一个低风险、稳定收益的“新手村任务”，突然变成了一个要和最终boSS抢怪的“世界事件”。
“它……它不是去打架的。”
叶小叶怯生生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她的小脸有些发白，紧紧抓着苏沐雨的衣角。
“它很着急。它要去那个地方……拿回一件东西。一件对它很重要的东西。”
“哈，这下好了！”
雷烈一脚踹在一根断裂的连杆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省了我们走路了，可以直接去给那怪物当开胃菜！”
“不。”
林川嘴里吐出一个字，他脸上没有任何沮丧，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这是一个‘验资’信号。一个强有力的验资信号。”
他收回望向远方的目光，扫视着众人。
“‘验资器’，也就是这块怀表，告诉我们医疗仓库有价值。现在，一个本地最强大的‘机构’用行动为这份价值做了背书。这说明什么？”
苏沐雨立刻接话：“说明仓库里的东西，价值远超我们的预期。它不是几卷绷带或几瓶水那么简单，它很可能是一件和‘时间’、和这个世界的‘核心规则’直接相关的‘底层资产’。”
“完全正确。”
林川打了个响指。
“所以，我们的任务目标升级了。从‘获取新手补给’，升级为‘探明核心资产，并评估其收购价值’。我们不再是拾荒者，我们是去做‘尽职调查’的投资顾问。”
雷烈听得头大，他烦躁地摆摆手。
“别跟我扯这些听不懂的！我就问一句，怎么干？我们现在手无寸铁，那怪物一爪子下来，我们全得变成铁饼！”
“谁说要跟它正面冲突了？”
林川反问。
“一个精明的猎人，不会跟熊抢洞穴，他会等熊叼着蜂蜜出来的时候，再想办法把蜂蜜弄到手。混乱，是最好的掩护。我们得想办法下去，然后跟上它。”
他走到平台边缘，指向下方那个被怪物暴力破开的、还在冒着烟尘的巨大洞口。
“我们的‘地铁’已经到站了，别错过了。”
雷烈探头往下看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漆黑通道，让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能行吗？万一塌了……”
“正在计算结构稳定性。通道由质量体强行挖掘，内部结构极不稳定，五分钟内发生二次坍塌的概率为百分之七十三。”
李轩尘的报告让雷烈的脸更黑了。
“我们只有五分钟。”
林川做出了决定。
“雷烈，你开路，背上我。苏沐雨，李轩尘，你们负责观察和指引。叶小叶，感受能量的流动，给我们预警。”
他看向雷烈。
“风险越高，收益越大。这笔买卖，做不做？”
雷烈咬了咬牙，吐了口唾沫。
“妈的，干了！”
他一把将背上的金属背包卸下，几下就将昏迷的林川固定在自己背上，然后抓起那根粗重的钢管，第一个走向那条通往钟楼底部的破碎通道。
通道内漆黑一片，脚下全是松动的碎石和扭曲的金属零件。
头顶不时有石块和灰尘落下，砸在他们身上。
“左边！左边三米处有一个结构支撑点！”苏沐雨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雷烈怒吼一声，巨大的身体像一头蛮牛，硬生生撞开挡路的几根钢筋，稳稳地踩在了苏沐雨所说的位置。
“下方十五米，有热源反应，是断裂的蒸汽管道，避开！”李轩尘的电子眼在黑暗中扫视。
“它……它的味道，在变淡。”叶小叶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它走远了。”
这条由怪物开辟出的“捷径”，对他们来说，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
四分三十秒后。
雷烈背着林川，第一个从山体底部的破洞里冲了出来，一个翻滚卸掉了冲力。
苏沐雨、李轩尘和叶小叶紧随其后。
他们刚站稳脚跟，身后就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
整个通道，彻底坍塌了。
扬起的巨大烟尘，像一只巨兽，将他们吞没。
“咳咳……操！差点就交代在里面了！”
雷烈吐掉嘴里的沙土，将背上的林川放了下来。
烟尘散去，眼前是一片荒芜的黑色戈壁。
一条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沟壑，从他们脚下一直延伸向远方的地平线。
那是金属怪物留下的痕迹。
“它往那边去了。”
苏沐雨指着沟壑延伸的方向，远方的地平线上，医疗仓库那模糊的十字形轮廓依稀可见。
“我们走。”
林川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李轩尘，保持扫描。我们需要知道我们和‘目标’的距离。”
“明白。当前距离六点一公里。根据质量体留下的痕迹分析，它的移动速度约为每小时三十公里。我们步行，永远追不上。”
“我们不需要追上它。”
林川说，“我们只需要在它完成‘交易’之后，出现在现场就行。”
队伍沿着巨大的沟壑边缘，开始向着医疗仓库的方向前进。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
“等等。”
李轩尘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的电子眼红光剧烈闪烁。
“侦测到新的震动源和热源信号。不止一个。”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警惕地看向四周。
“在哪儿？”雷烈握紧了钢管。
李轩尘抬起机械手臂，指向远方。
“正前方，地平线。我们的‘目标’……那只金属怪物，它停下了。”
众人立刻朝着那个方向望去。
在昏黄色天空的映衬下，金属怪物的巨大轮廓像一座小山，停在了荒野之上。
它没有再前进。
“它在干什么？”苏沐雨问。
“它在被攻击。”李轩尘给出了一个惊人的答案。
“被攻击？被什么？”
李轩尘的镜头在不断伸缩，似乎在努力分辨远方的景象。
“热源信号……六个。高速移动，呈战斗编队，正在包围质量体。”
“它们……不是怪物。结构形态……类人型。正在使用……武器。”
苏沐-yussvoiceice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简易的望远镜，那是她从钟楼的废墟里找到的零件组装的。
她举起望远镜，看向远方。
镜头里，六个穿着黑色紧身作战服、骑着某种单轮悬浮载具的人影，正围绕着巨大的金属怪物高速移动。
他们手中的武器，不时发出一道道刺眼的能量光束，打在怪物的金属外壳上，炸开一团团火花。
金属怪物发出愤怒的嘶吼，巨大的节肢疯狂地挥舞，砸在地上，激起漫天尘土。
但那六个人影的配合极为默契，总能提前避开攻击，然后从不同的角度发起反击。
他们像一群训练有素的狼，正在围猎一头体型庞大的熊。
“我操……”雷烈也从苏沐雨手里抢过望远镜看了一眼，“这是什么人？这个鬼地方还有其他人？”
林川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的战场。
“他们的目标不是怪物。”
苏沐雨放下了望远镜，脸色变得凝重。
“他们的攻击，很有节制。能量光束全都打在怪物的关节和非要害部位。他们不是想杀了它。”
她顿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他们像是在……驯服它。或者说，是在‘捕获’它。”
“一份已经有买家盯上的‘资产’，现在又来了第三方‘强行收购’。”
林川终于开口了，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看来，这个新手村，比我们想象的热闹多了。”
雷烈放下望远镜，看向林川。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是绕过去，还是……”
“绕？”
林川笑了。
“为什么要绕？一场精彩的‘竞价拍卖会’，我们作为最早发现这份‘资产’的‘天使投资人’，怎么能缺席？”
他伸手指着远方那片混乱的战场。
“走，我们去看看。这份‘资产’，到底值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