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恒！”两人异口同声，脸色都凝重起来。
骆九迟扶着谢绯衣站稳步子，沉声道：“地动示警，非同小可。越恒在江陵，恐怕是出了意外。”
谢绯衣仰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越恒的性命与我们紧密相连，如果他真的遭遇不测……”
骆九迟轻嗤一声：“早就提醒过他，没想到他还是着了别人的道。真是个不省心的。”
“那有什么办法，男主的体质本就注定多灾多难。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不过，书中的江陵之行，明明顺风顺水，没有遇见危险，怎么如今全变了？”
“上次的刺客是越卓的人。如今朝堂上，有资格与越恒争储的，也只剩他一个。这一次，也必定也是他的手笔。他应该和江陵的府尹联手了。”
谢绯衣皱起了眉，“可书中的越卓，虽然和越恒针锋相对，但没有这么厉害。从前他一直都被越恒打压，怎么现在全都不一样了？”
“可能是你的到来让一切都改变了吧！”
谢绯衣笑了笑，可笑意未达眼底，“好可怕的蝴蝶效应。如今桩桩件件，都和书中写的不一样了。”她语带恳求，“阿迟，你去帮帮他吧。”
“好吧。”骆九迟无奈的点头。
“江陵情况不明，若真遇险，恐怕有性命之忧。你现在就动身吧。”
谢绯衣有些着急。
“嗯。”
骆九迟起身要走，却被谢绯衣叫住：“多带着些人去，万事小心，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骆九迟深深地看着她，将她拥入怀中，在她发顶落下一吻：“放心，我会尽快回来。你……照顾好自己。”
他没有多做耽搁，立刻唤来心腹安平，安排出行事宜。马蹄声很快在侯府外响起，打破了午后的宁静，带着一丝紧迫，向着江陵的方向疾驰而去。
谢绯衣站在府门口，望着尘土飞扬的官道，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她轻轻抚上自己的心口，那里，除了对骆九迟的牵挂，还有一层对远在江陵的越恒的忧虑。
……
骆九迟带着安平与几名精锐护卫，一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根据烟雨楼传来的消息，终于在江陵地界一处人迹罕至的悬崖底下，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越恒和他的属下清剑、清羽。
现场一片狼藉，显然经历过一场恶斗。清剑、清羽浑身是伤，昏迷不醒，但仍保持着护主的姿态倒在越恒身前。而越恒的情况更为糟糕，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身上多处伤口虽经简单处理，但依旧有血迹渗出，左腿姿势不自然地扭曲着，似是摔下来时骨折了。
骆九迟快步上前，蹲下身，先是探了探越恒的鼻息，又搭在他腕间摸了摸脉搏，眉头紧锁。越恒气息虽弱，却还算平稳，总算还有救。
他立刻抬手示意安平：“快，先做紧急救治，处理伤口、固定断骨，动作轻些。”
安平立刻应声上前，从行囊里取出伤药与夹板，动作娴熟地为越恒处理伤势。骆救迟则站在一旁，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耳朵警惕地捕捉着每一丝动静，确保没有追兵埋伏。
一番紧张的救治后，越恒的伤势暂时稳定下来。安平做了简易担架，与两名护卫一起，小心翼翼地将越恒和清剑、清羽抬上担架，沿着悬崖下的小径，寻了一处隐蔽的山洞暂时安置。
夜色渐深，山洞里只有篝火噼啪作响的声音，火星偶尔溅起，映得洞内人影忽明忽暗。
骆九迟命安平给越恒喂了些清水，又将磨成粉的伤药混着水喂他服下。
许是药力作用，又或是求生本能，后半夜，越恒悠悠转醒。
意识回笼的瞬间，剧痛席卷全身，他闷哼一声，涣散的目光逐渐聚焦。当看清守在旁边，面色沉静却难掩疲惫的骆九迟时，越恒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错愕与不解。
“怎么……是你？”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重伤后的虚弱。
骆九迟瞥了他一眼，语气没什么温度，手下动作却不停，用沾湿的布巾擦拭他额头的冷汗：“不然你以为是谁？魏延政派人来给你收尸？”
越恒被他的话一噎，缓了口气，才道：“你为何会在此？又为何……救我？”
他实在想不通，他与骆九迟虽为表亲，但关系素来疏离，甚至因谢绯衣之事隐隐有些对立。骆九迟远在京城，怎么会知道他在江陵遇险？又怎么会千里迢迢赶来，救一个算不上亲近的人？
骆九迟冷哼一声，将布巾扔回水盆，溅起些许水花：“你以为我想来？烟雨楼传来消息说你身处险境，我若不来，难道看着你死在这儿？”
他目光沉了沉，“你若死在江陵，朝堂动荡，边境难安，麻烦太多。我不得不来。何况，比起越卓那个心术不正的东西，你至少看着顺眼些，不能便宜了他让他当了皇帝。”
这话说得冷硬，甚至带着几分嫌弃，但越恒听在耳中，看着骆九迟那双此刻布满血丝的眼睛，心中那点疑虑竟奇异地消散了些。他不是为了讨好，也不是为了施恩，更像是因为“麻烦”而不得不为之。这种直白甚至有些无礼的理由，反而比任何冠冕堂皇的话更让越恒觉得……真实。
“原来如此。”越恒低笑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他尝试挪动一下身体，立刻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别乱动，”骆九迟按住他，“腿骨折了，想变瘸子？”
越恒只得躺好，忍着痛楚，开始复盘：“我夜探魏府，找到了魏延政贪墨漕银、勾结商贾、私铸兵器的账册和部分往来密信。”
骆九迟眼神一凛：“证据呢？”
“被打落悬崖时……遗失了。”越恒闭了闭眼，语气带着憾恨。
骆九迟并不意外，冷笑道：“你还真是，有够蠢的。难道你没发现进入魏府密室太过容易？还有罪证，怎么这么凑巧就被你找到了？这个圈套，你倒是钻得毫不犹豫。”
越恒的脸色瞬间铁青，先前被伤痛掩盖的疑虑此刻尽数浮现。
难怪他潜入魏府时，沿途的守卫格外松散。难怪密室的钥匙会那么轻易取到。原来从一开始，他就走进了别人布好的陷阱里。
骆九迟沉默片刻，看向另一边仍在昏迷的清剑和清羽，语气里多了几分难得的敬意：“你的手下倒是忠心。”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越恒，语气依旧不算好，“既然没死成，就想想怎么回去清算这笔账。魏延政和越卓发现你坠崖未死，必定会大肆搜捕，这里不能久留。”
越恒自然也明白处境危险，他看向骆九迟：“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骆九迟沉默着，锐利的目光扫过越恒因失血而显得脆弱却依旧不失睿智的脸庞。他确实可以不顾一切带着越恒硬闯回京，但那是最下策，沿途追兵密布，风险极大，也可能让越恒伤情恶化，更可能打草惊蛇，让魏延政和辰王有机会销毁更多证据，到时候即便回到京城，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你的意思是？”骆九迟声音低沉，已然明白了越恒的打算。
“证据，必须重新收集，或者，找到他们无法抵赖的铁证。”越恒语气坚定，尽管虚弱，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魏延政在江陵经营多年，贪墨之事绝不止账册上一处。私铸兵器更是滔天大罪，其工坊、匠人、往来渠道，必有迹可循。我们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他们在明，我们在暗的机会，找到他们无法抵赖的铁证。”
骆九迟看着他，第一次没有立刻出言讽刺。他明白，越恒的选择虽然冒险，却是当前局面下最有可能扭转乾坤的一步棋。他救越恒，起初或许只是因为地动示警，但此刻，看着这个身处险境却依然谋划反击的越恒，他心中那点因谢绯衣而起的芥蒂，似乎也淡了些。
至少，此人并非庸碌无能之辈，值得他冒这次险。
“哼，说得轻巧。”骆九迟最终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他的计划，“就凭你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加上我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外来人，如何在魏延政的地盘上虎口拔牙？”
越恒见他态度松动，心中微定，笑道：“你少糊弄我，我不信以你的手段，在江陵毫无势力。”
他顿了顿，沉声继续道，“况且，我在江陵也并非全无根基。城外有一处暗桩，极为隐秘，魏延政应当尚未察觉。我们可以先去那里落脚，再从长计议。”说着，他看向昏迷的清剑，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清剑跟着我多年，熟悉江陵暗线，待他醒来，或可提供助力。”
“那就先稳住你的伤。”
骆九迟不再多言，起身走向洞口，对守在外面的安平沉声道：“加强警戒，明日天不亮就动身，沿途务必抹去所有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