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看着徐飞投来的目光，心头愈发慌乱，摸出香烟想抽几口压惊，却怎么也点不着火——手指抖得厉害。他不是没经历过生死场面，手上也沾过血，但荆无命这般招招夺命的狠辣手段，还是头回见识。拼命他不怕，可这种单方面被屠宰的架势，实在让人提不起拼命的念头。
一条金毛犬从墙角狗窝钻出来，毛茸茸的尾巴夹在后腿间，警惕地扫了四哥他们几眼，随即箭一般蹿过院子去找食盆。
燕子楼的清晨。
年轻女佣战战兢兢地揭开餐盘盖，生怕又出现什么古怪东西。怕什么来什么——当她看见盘中的早餐变成一件袈裟时，强装的镇定瞬间崩塌，姣好的面容因恐惧扭曲变形。她浑身发抖，知道这次谢瑞钢绝不会饶她性命。
谢瑞钢盯着袈裟出奇地平静，平静得令人窒息，连昨日见到断刀时的怒意都消散了。他摆摆手放走了面如死灰的女佣。这件袈裟他认得，是王老虎的标志性装束。如今它出现在早餐盘里，意味着王老虎也送了命。
他突然感到一丝苍老。不知是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徐飞，才会接二连三栽跟头。
长叹一声，谢瑞钢起身踱步。约莫一刻钟后，他舒了口气走向门口，却撞见神色惶急的师爷诸葛正。这么早候在门外又满脸慌张，必有要事。谢瑞钢咽下原本要说的话，淡淡道：诸葛，出什么事了？
昨夜王老虎带着七八十号人...全折了。诸葛正强作镇定，声音却发颤，派出所的人也没按计划行动，所长说被人挟持了。
谢瑞钢出奇地没有动怒，只拍拍他肩膀：进书房说。
见主子这般平静，诸葛正暗自诧异。徐飞在自家地盘杀了这么多人，谢瑞钢竟能沉得住气。
刚踏进书房，谢瑞钢的疲惫就藏不住了。他苦笑着开口：今早的餐盘里...出现了王老虎的袈裟。
诸葛正熟练地为谢瑞钢沏着龙井茶，听到谢瑞钢的话时，手腕微微一颤，几片茶叶洒落桌边。他暗自吃惊，徐飞竟有如此手段，连续两天将物品放入谢瑞钢的早餐托盘，莫非厨房里藏着徐飞的眼线？
谢爷，要不要彻查厨房的人？看看断刀和袈裟是怎么混进托盘的。诸葛正建议道，说不定真有徐飞的人。
谢瑞钢摇头，目光深沉：不必打草惊蛇。若厨房真有他的人，徐飞就不会用这种方式送东西了。跟他交手多次，若非谨慎行事，他早该没命了。
诸葛正点头称是，将泡好的茶递给谢瑞钢。忽然想起要事，急忙说道：谢爷，差点忘了大事。东方魅力娱乐城昨晚被人端了，除了老四，其他打手无一活口。
知道是谁干的？谢瑞钢握杯的手紧了紧，神色却依旧平静。
诸葛正低声道：老四能活着，就是为了带话。挑场子的是徐飞他们。
谢瑞钢眼中精光一闪而逝：他们来了几个？
就四个人。诸葛正苦笑，我至今想不通，他们怎么做到的。挑了王老虎他们后不仅不躲，还敢公然端了娱乐城，胆子也太大了。
徐飞还留了什么话？谢瑞钢轻啜一口茶。
诸葛正上前半步：他说：这份礼够厚吗？
谢瑞钢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这是在回礼。看来我和他终究要见面了。
诸葛正静候下文。
谢瑞钢在房中踱了几步，平静道：晚上请徐飞来娱乐城吃饭。
诸葛正犹豫片刻，提议道：谢爷，要不要在席间埋伏人手，一举除掉徐飞他们？永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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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瑞钢轻轻摇头，吹开浮在茶面的叶片，嘴角微扬：“徐飞接连两日在我盘中放置断刀与袈裟，无非是想表明——取我性命易如反掌。他大张旗鼓端掉东方魅力，不过是要亮出底牌，逼我上谈判桌。”
“以徐飞的机敏，岂会毫无准备便来？”谢瑞钢眼中精 ** 现，“他既敢赴约，必已布好杀招。若强行硬碰，我们难有胜算。”
“但总要做两手准备。”他从不放过任何可能，指节叩着桌面道，“今晚召集八大堂主，让他们带上最精锐的人手。”
诸葛正点头应下，仍带疑惑：“他来杭城本为复仇，为何突然转向谈判？”
谢瑞钢起身搁下茶杯，阳光随着拉开的窗帘倾泻而入。“若他只会蛮干反倒不足为惧。”他背对诸葛正，声音似浸在光里，“懂得谈判，说明此人清醒克制——这才是真角色。”
诸葛正沉思片刻，转身离去时，听见门缝里漏出一声轻叹：“生子当如徐飞。”
正午的大排档角落，徐飞独坐一隅。
三杯鸡泛着油光，清蒸鲈鱼缀着翠绿葱花，瘦肉汤的热气混着米饭清香。他咀嚼得极慢，眉眼间俱是专注的餍足。
诸葛正静候一小时，见徐飞搁筷拭唇，反而浮起笑意——能让谢爷如临大敌的人物，他自然不敢怠慢。
“久等了。”徐飞抬头时眼底有细碎的光。
“飞少行事向来别具一格。”诸葛正笑着拱手，“连用饭都这般郑重，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徐飞淡然一笑，轻声道：有劳师爷转告谢爷，今晚必当赴约。
诸葛正见徐飞应允赴宴，心中大石落地。他原以为徐飞会因顾虑安危而推辞，如此便辜负了谢瑞钢的嘱托。未料徐飞竟爽快答应，对这场鸿门宴似无半点惧色，不禁暗自赞叹。
时值初秋，此地却温暖如春。夜幕降临，娱乐城内依旧灯火通明。
东方魅力娱乐城七楼，谢瑞钢端坐于宽大的座椅上，衣着朴素却气势逼人，目光沉静地望向门口。他身后肃立着八位中年男子，虽服饰各异，神情不同，但眼中皆透着同样的傲气。这些皆是谢瑞钢的左膀右臂，在杭城 ** 风云的铁血汉子，为他打下半壁江山。
桌旁还侍立着四位绝色佳人，不仅容貌倾城，更难得的是皆出身名校，精通琴棋书画，深谙茶酒之道。这四朵金花在杭城令无数男子为之倾倒。
夜风轻拂，卷起几片落花。
楼下，四哥正与诸葛正紧张地守候在门口。
五辆吉普车缓缓驶来，十五名身着黑色中山装的男子整齐下车。为首的俊朗少年气宇轩昂，正是徐飞。诸葛正立即迎上前笑道：飞少果然人中龙凤，英姿勃发。若老夫年轻几十岁，定当追随左右，共闯江湖。
徐飞浅笑回应：师爷过誉了。姜还是老的辣，徐某还需向师爷多多请教。
诸葛正朗声大笑，心中暗赞徐飞言谈举止滴水不漏，不知这般老练从何而来，随即侧身摆手道：机会多的是，飞少请进，谢爷等候已久。
一片玉兰花瓣随风掠过徐飞衣角，他抬手轻拈，置于鼻尖轻嗅：花香醉人，想必美酒佳肴更胜一筹。
见徐飞这一手举重若轻，诸葛正瞳孔微缩，心底浮起行云流水四字。
娱乐城门前豪车如流，昨夜的血雨腥风已无迹可寻。保安们见诸葛正与四哥恭敬尾随在一群陌生青年身后，虽暗自诧异，仍按惯例行礼。这些训练有素的守卫早已学会只执行、不质疑。
大厅里迎宾佳人艳光四射，较之昨夜的芳芳更胜三分。徐飞暗自摇头，这温柔乡果真是英雄冢。多少权贵在此沉沦，成就了谢瑞钢杭城霸主的地位。
环视间未见芳芳踪影，徐飞嘴角微扬——经历昨夜惊魂，想必还在家中压惊，哪有余力当值？
电梯升至七楼，诸葛正介绍这层套房五百平的空间向来只接待封疆大吏，徐飞是第三位贵客。踏入厅内，满目玉砌钻镶，穹顶流光溢彩，方知所谓奢华竟至如斯。
雅致的“尊字”包厢内，十八道精致菜肴在保温器皿中静候品鉴。四位身着曳地长裙的杭城佳人立于门侧，云鬓轻垂，眼波流转间既有妩媚风情又暗藏慧黠。她们早已接到谢瑞钢的严令，今日要侍奉的贵客足以让她们赴汤蹈火。
当诸葛正引着徐飞步入时，尽管这位年轻人衣着朴素，但能踏入此间已昭示其非凡身份。姑娘们立即绽开真挚笑靥，暗香浮动间，徐飞眼底已泛起微醺之色。
飞少莅临真是蓬荜生辉。主座上的中年人起身相迎，宽厚手掌伸来时，脸上笑容灿烂得辨不出真假。
徐飞却径自掠过他，走向茶案前银发如霜的老者：谢爷这手茶艺当真了得，清茶一盏竟能满室生春。
满座皆惊。
老者执壶的手腕微不可察地顿了顿，继续行云流水般温杯注水。待七分满的茶汤呈上时，方才含笑开口：都说飞少慧眼如炬，今日方知传言不虚。
诸葛正连忙圆场：谢爷早说飞少乃当世翘楚，偏是老朽愚钝，非要眼见为实。
徐飞轻嗅茶香，淡然道：萤火之光怎敢与皓月争辉？谢爷这般人物，纵使人海茫茫亦如鹤立鸡群。
谢瑞钢朗声大笑：飞少这话说得漂亮。却不知老朽何处露了破绽？
很简单。徐飞浅啜清茗，众人皆望门而待，唯谢爷专注瀹茗。这般定力，舍您其谁？
谢瑞钢竖起大拇指，真诚地说：飞少，我现在懂大漠孤鹰为何会败在你手里了。随即对身旁的四女八男道：都学着点，这才是真豪杰。
那八名骨干见徐飞进门后始终没正眼瞧他们，早已暗生不满。他们在杭城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刻见谢瑞钢这般盛赞徐飞，眼中妒火中烧，目光如刀似要在他身上剜出几个窟窿。
谢爷话没说完吧？死亦为鬼雄。徐飞仰头饮尽杯中清茶。
谢瑞钢也放下茶盏，笑道：飞少年少有为，事业蒸蒸日上，何来鬼雄之说？
他引徐飞至餐桌前，抬手示意：尝尝这儿的陈酿佳肴。又意味深长道：当然，也包括 ** 。只要飞少看得上眼的，尽管享用。
两名佳人拉开座椅。一位为他斟上价值千金的红酒，另一位伸出纤纤玉指为他布菜，那手指比春葱还白净柔嫩。
徐飞浅笑：谢爷这儿尽是珍宝。美酒、佳肴、 ** ，好到让人流连忘返......
谢瑞钢举杯致意：飞少若喜欢，不妨多住几日。让诸葛师爷带你逛逛，容我略尽地主之谊。
身后安子暗自嗤笑：昨夜还派上百人围杀，今日倒装起热情好客。若真留下，怕是要被大卸八块。
谢爷盛情，我倒真想长住了。徐飞晃着酒杯，话带机锋：就不知谢爷肯不肯给块落脚地？
诸葛师爷闻言心头一紧——这分明是在索要地盘。
八名干将脸色骤变，恨不能立刻宰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乳臭未干竟敢对谢爷如此放肆，简直活腻了。
谢瑞钢听出话中之意，笑着回应：飞少，咱们真是有缘。我谢瑞钢向来只看未来，过去的事如过眼云烟。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若飞少想在杭城谋块地，只要我谢瑞钢有的，定当相让。
徐飞默不作声，继续品尝身旁女伴夹来的美味佳肴，静待谢瑞钢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