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凡心神微动，却未有半分慌乱。
这几年的颠沛流离与生死磨砺，早已将他的心性淬炼成钢，道心更是如磐石般坚定。
眼前这迷雾障幻化的景象，刚一浮现便被他窥破了本质。
雾气翻涌间，眼前骤然切换成飞云宗熟悉的场景。
只见小虎子正攥着一柄木剑，额角冒汗却眼神亮得惊人，对着身前的外门执事倔强地挥剑。
不远处，石头扎着马步，一拳一拳砸在木桩上，哪怕指骨泛红也不肯停下，嘴里还念叨着“毅力比灵根重要”。
狗蛋蹲在药圃旁，正偷偷往怀里塞着刚摘的灵草，转头却对上黄英嗔怪的眼神，吐了吐舌头把灵草拿出来，乖乖帮着整理药株。
小柱子则怯生生地跟在几个外门弟子身后，手里端着水盆，脚步虽慢却异常稳当，偶尔被师兄呵斥也只是抿着嘴点头，眼底没有半分退缩。
从初入山门时的懵懂忐忑，到被师兄刁难时的咬牙坚持，再到修炼有所小成时的相视一笑......
昔日带着的几个孩子历尽艰险拜入飞云宗后的种种画面，如同潮水般在幻境中铺展开来。
苏凡的指尖微微蜷缩，心中涌起浓烈的想念。
被宗门派遣去探索秘境后，他便与他们断了音讯。
不知如今小虎子的修为是否又有精进，石头有没有成功开辟灵根，狗蛋还会不会偷偷藏吃的，小柱子有没有变得更勇敢些，他们有没有进入外门……
还有黄英，自从当年被柳如烟长老带走，一直杳无音信！
自己还在想着探索秘境回来加入内门后，想办法寻找......可是现在......
幻境中的光影还在流转，黄英正拿着药锄，对着几个孩子笑着叮嘱些什么，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得让人心头发颤。
苏凡看着他们的幻影，眸底闪过一丝不舍，多想再看一会儿这久违的画面，多想知道他们后来是否安好。
但他随即清醒。
这终究是幻象，是迷雾障勾动他心底的执念所化，若沉溺其中，便与他们永远再无相见之日。
苏凡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眼底最后一丝波澜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清明。
既然早已识破，便无需再留。
苏凡抬眸，对着眼前的幻境，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扰我道心者，破！”
话音落，他周身灵力骤然运转，炼气九层的气息虽刻意压制，却带着筑基修士的凝练与果决，一股无形的气浪自他体内迸发而出。
眼前的幻境如同被巨石砸中的镜面，瞬间布满裂痕，而后轰然碎裂，重新化作弥漫的雾气。
苏凡立在原地，眼神依旧清明，只是方才触及幻境时心底那点柔软，还残留着淡淡的暖意。
他定了定神，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不断有散修因为心神失守而被淘汰，惨叫声此起彼伏。
有的人身前出现了凶猛的妖兽，有的人身前出现了追杀自己的仇人，还有的人，出现了自己最渴望却又得不到的东西，最终沉溺其中。
走到山谷中央时，苏凡忽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灵力波动。
他回头望去，只见刚才那个少年正朝着他扑来，眼中满是疯狂，嘴里喊着:“灵晶是我的！都是我的！”
显然，他陷入了对灵晶的执念幻象之中，将苏凡当成了抢夺他灵晶的敌人。
那少年虽然只有炼气五层，可此刻陷入疯狂，出手却异常狠辣，铁剑带着风声，直刺苏凡的胸口。
苏凡眉头一皱，侧身避开，同时伸出手，一掌拍在少年的肩膀上，注入一缕温和的灵力，想要唤醒他。
可那少年却像是没感觉到一样，依旧疯狂地扑上来。
苏凡无奈，只能再次避开，同时运转灵力，对着少年的耳边大喝一声:“醒醒！这是幻象！”
这一声大喝蕴含着他的灵力，震得少年浑身一颤，眼中的疯狂褪去了几分。
他迷茫地看着苏凡，又看了看周围的雾气，喃喃道:“幻象……对，是幻象……”
就在这时，山谷深处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灵力波动。
苏凡抬头望去，只见雾气中，一个炼气九层巅峰的散修正与一道幻象中的黑影缠斗。
那黑影手持长剑，气息凌厉，竟有筑基初期的实力，那散修虽然修为不低，却渐渐落入下风，身上已经添了数道伤口。
“小心！”
苏凡对着那散修喊道。
可那散修根本听不到，依旧在与幻象缠斗。
没过多久，那散修便被黑影一剑刺穿胸口，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苏凡心中暗叹，继续往前走。
他知道，在这里，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又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雾气忽然开始变得稀薄。
苏凡心中一喜，知道快要走出山谷了。
可就在这时，他的眼前再次出现了幻象。
这一次，幻象中的场景是万灵宗的白玉桥，也就是他第一次来万灵宗时被拒之门外的地方。
那两个青灰色道袍的少年正站在桥对面，眼神轻蔑地看着他，嘴里说着:“散修就是散修，也想进万灵宗？简直是痴心妄想！”
紧接着，周围的散修们也围了上来，对着他指指点点，嘲讽声不绝于耳。
连鬼市的老修士、鲁强、刀疤脸他们，也出现在幻象中，对着他摇头叹气:“我就说你不行，万灵宗哪是我们能进的？还是回来吧……”
这些话语像一根根针，刺进苏凡的心里。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承认，他害怕失败，害怕再次被拒之门外，害怕自己的努力终究是一场空。
幻象中的嘲讽声越来越大，那两个道袍少年甚至朝着他走了过来，手中的长剑带着冷光，似乎要再次将他赶走。
苏凡的身体微微颤抖，脚步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小虎子凑在他耳边说“我藏了拙”时的得意，闪过老顽童应悦真那舒展了皱纹的笑容，闪过鬼市老修士对他说“你还有机会”时的眼神，闪过自己一路走来的艰辛......
从回飞云宗路上的遇袭，到被黑煞教擒后的独自闯荡，再到鬼市的蛰伏......
他经历了这么多，难道要在这里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