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黑色岩石通道仿佛没有尽头，只有脚下粗糙的触感和远处那一点微弱如星尘的淡蓝荧光，指引着方向。空气干燥得像是被封存了千年的棺材内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小的灰尘颗粒，呛得林默喉咙发痒，却又不敢大声咳嗽，生怕惊动了这死寂中可能存在的任何东西。
沈曼歌的状态稍微稳定了一些，但依旧昏迷，身体滚烫，额角的烙印血纹如同沉睡的毒蛇，暂时蛰伏，却依旧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混乱气息。小敏则像是个被抽空了力气的人偶，软软地趴在林默另一边肩头，呼吸微弱。
林默自己也不好受。全身骨头像是被拆开又胡乱组装回去，每走一步都牵扯着无数伤痛。意识深处因为秩序尖锥的反噬还在隐隐作痛，像是有人拿着小锤子不停敲打他的神经。最要命的是，盖子和星核之眼彻底哑火，失去了这个喋喋不休又偶尔能派上点用场的“外挂”，他感觉自己像是被蒙上了眼睛在雷区里蹦迪，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所以说，关键时刻还得靠自个儿…”林默一边龇牙咧嘴地拖着两条“人形行李”往前挪，一边在肚子里默默吐槽，“…盖子这货，平时吹得天花乱坠，又是空间褶皱又是高维扫描的，结果关键时刻电量不足直接关机…差评！必须差评！等它醒了非得让它把数据库里存的那些‘无用冷笑话合集’删干净不可…”
孤独和压力有时候就得靠这种没什么营养的内心戏来缓解一下。
通道笔直地向前延伸，墙壁上的黑色岩石材质非金非石，摸上去冰冷刺骨，而且异常坚硬。林默试过用指甲抠了一下，连道白印都没留下。
“这硬度…拿来当磨刀石估计能把刀磨没了…”他嘀咕着，目光扫过墙壁上那些镶嵌着的、早已失去光泽的晶体残骸。这些晶体大多破碎不堪，只剩下一些棱角嵌在石壁里，偶尔反射一点远处那微弱的蓝光，像是黑暗中窥视的眼睛。
又不知走了多久，就在林默感觉自己的腿快要不是自己的时候，前方那点蓝光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
而且，空气中的味道好像也变了。那股陈旧的尘土味里，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清新？像是雨后的青草，又像是某种冷冽的矿物质气息。
终于，他踉跄着走到了通道的尽头。
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不再是狭窄的通道，而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石窟。石窟的穹顶很高，看不到顶，隐没在黑暗中。而石窟的四壁和地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散发着柔和淡蓝色荧光的苔藓！
正是这种苔藓，提供了整个石窟的光源！
不同于外面战场上零星的几小片，这里的苔藓长得极其茂盛，如同铺了一层发光的蓝色地毯，厚厚的，踩上去甚至有点柔软。它们散发出的蓝光虽然不强烈，但汇聚在一起，足以将整个石窟照亮成一片朦胧而神秘的蓝色世界。
空气中那股清新的气息正是从这些苔藓上散发出来的，吸入肺里，竟然让他火辣辣的喉咙和疼痛的身体都感到了一丝轻微的舒缓。
“…好东西啊…”林默眼睛一亮，小心地将沈曼歌和小敏放在一片最厚实的苔藓“地毯”上。苔藓接触到他俩的皮肤，表面的蓝光似乎微微流转了一下。
林默仔细观察，发现沈曼歌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丁点，呼吸也稍微平稳了些。小敏苍白的小脸在蓝光映照下，也似乎多了那么一丝微不可查的血色。
“还真有点用？”林默松了口气，一屁股瘫坐在苔藓上，感觉像是坐在了高级记忆棉上，舒服得他差点呻吟出来。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他恨不得立刻躺倒睡上个三天三夜。
但他不敢睡。谁知道这看似宁静美好的蓝光石窟里有没有藏着别的东西？
他强打精神，仔细观察四周。石窟很大，除了发光的苔藓，似乎空无一物。但在石窟的中央，他看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平台。不是外面那种漆黑不祥的烙印平台，而是由某种乳白色的、半透明的材质构筑的方形平台，像是巨大的水晶或者玉石。平台表面光滑如镜，没有雕刻任何花纹，静静地矗立在蓝光苔藓之中，散发着一种温和而洁净的气息。
平台上面，似乎躺着一个人形的东西？
林默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挣扎着站起身，小心翼翼地靠近。
距离逐渐拉近。借助苔藓的蓝光和平台本身微弱的莹白光泽，他终于看清了。
那确实是一个人！
一个穿着某种式样古老、纯白色、没有任何标识和装饰的紧身制服的人。他（或者说她？性别特征很不明显）静静地躺在乳白平台上，双手交叠放在胸前，面容平静，双目紧闭，皮肤是那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仿佛已经这样沉睡了几千几万年。
这个人的容貌极其完美，完美得不似真人，像是最高明的雕塑家精心雕琢的作品，但没有任何生气。一头银白色的短发如同冰丝般柔顺。
最奇特的是，在这个沉睡之人的额头正中，镶嵌着一枚指甲盖大小、呈六棱柱形的、散发着极其微弱冰蓝光泽的晶体。这晶体仿佛与他身下的乳白平台连接为一体。
整个场景静谧、诡异，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圣洁感。
“…休眠舱？超级士兵？古代冰箱里冻着的祖宗？”林默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科幻电影的桥段。他不敢靠得太近，隔着十来米远仔细观察。
这人看起来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但也没有腐烂，就这么安详地…躺着。平台周围那些发光的苔藓似乎格外茂盛，蓝光也更加纯净。
林默试着感应了一下，没有察觉到任何能量波动或者精神意念，只有一片虚无的冰冷和沉寂。
“哥们儿，睡得挺香啊？”林默小声嘀咕了一句，声音在空旷的石窟里显得格外清晰，“打扰了，我们就是路过，借您宝地歇歇脚，绝对不碰您的东西…当然，您要是醒了想聊聊也行，不过最好提前打个招呼，我胆子小，怕吓着…”
自然是没有任何回应。
确定这“冰棍”暂时没有威胁，林默稍微放松了点警惕。他退回沈曼歌和小敏身边，检查了一下她们的情况。在发光苔藓的包围下，两人的状态似乎真的稳定了一些，虽然远未恢复，但至少没有恶化。
饥饿和干渴再次袭来。林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落在那些发光苔藓上。
“…这玩意儿…不知道能不能吃？”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看起来挺干净的，还发光，说不定富含维生素和能量？小说里不都这么写吗？主角绝境逢生总能找到天材地宝…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掐了一小点苔藓的边缘。触感凉凉的，软软的，像是什么菌类。
犹豫了一下，他把这点苔藓放进嘴里。
没什么味道，稍微有点涩。嚼了两下，像是嚼没什么味道的海藻。
咽下去之后，等了一会儿，没什么特殊感觉，既没有浑身发热功力大增，也没有肚子疼中毒倒地。
“…看来就是普通的…发光苔藓？”林默有点失望，但至少没毒。他又掐了几片稍微大一点的，挤出里面微乎其微的汁液，滴进沈曼歌和小敏微微张开的嘴唇里。希望能有点补充水分的作用。
做完这一切，巨大的疲惫感终于彻底淹没了他。他靠在墙壁厚厚的苔藓上，感受着那微弱的、带着净化效果的清凉气息，眼皮如同灌了铅般沉重。
意识逐渐模糊，就在他即将陷入沉睡的边缘，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极遥远深处的…
嗡…
像是某种精密仪器启动前的预热声，又像是冰层裂开的第一丝微响。
声音的来源…似乎是石窟中央…那个乳白色的平台…
林默猛地一个激灵，瞬间惊醒，睡意全无，警惕地看向平台方向！
平台上，那个沉睡的“人”依旧静静地躺着，额头的冰蓝晶体散发着微弱而稳定的光芒，没有任何变化。
刚才…是错觉？
还是…这地方终于要开始闹鬼了？
他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半天，除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再也没有任何异常声响。
石窟里，只有发光的苔藓在无声地呼吸，蓝色的光晕柔和地笼罩着一切，包括平台上的沉睡者，以及这三个刚刚从地狱边缘爬回来的不速之客。
寂静，才是这里最让人不安的主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