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目不忘!看来这就是他的另一个金手指了!
强压下心中的狂喜,他又连续翻了几页,结果无一例外,所有内容看一遍即能完美记忆、理解!
“锦云!研墨!”贾琮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他铺开粗糙的草纸,拿起那支普通的毛笔,蘸饱了墨。凭借脑海中清晰无比的记忆,他将方才看过的章句一字不差地默写下来,笔触虽因初学而稚嫩,但无一错漏!
且说黛玉所居的碧纱橱内,紫鹃正整理着书案,好奇问道:“姑娘怎的把姑老爷批注的《大学章句》、《论语集注》借了出去?您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多翻看呢!”
黛玉正在看书,翻书动作未停,轻声道:“二姐姐方才来说,那位琮三哥处境艰难,连饱暖都难周全,却生出向学之心。这府里上下,肯这般挣扎着求上进的,恐怕也就他一个了。书搁在箱子里,不过是死物;若能助人明理向上,才不算辜负了爹爹这些心血。给他,不浪费。”
紫鹃闻言,心下唏嘘,也不再多言。
却说第二日下午,迎春正在房中与司棋对弈,忽听小丫鬟报琮三爷来了。迎春微讶,昨日才将书送去,怎的今日就来了?心下暗忖:莫不是那些经义太过深奥,他读不下去,前来退还?或是遇了难处?她素性温和,也不多想,便让请进来。
贾琮进门行礼,手中正拿着昨日借去的那几本书。
迎春见他气色比前两日又好了不少,心下宽慰,温声道:“琮弟不必多礼。可是书册有什么不妥?”她已做好了安慰他“初读艰难是常事”的准备。
贾琮却道:“多谢二姐姐昨日赠书之情。弟弟已读毕,特来归还。”
迎春闻言,执棋的手顿在半空,秀气的脸庞上写满了愕然。“读……读毕了?”她下意识以为贾琮只是粗粗翻过一遍,便耐不住性子了。心中微叹,果然还是少年心性,这向学之心怕也只是三分热度。她性子软,虽有些失望,却也不会出言指责,只道:“既如此,我便收回了。”她想着黛玉那边或许该去说一声,便起身道:“你既来了,随我去林妹妹处坐坐吧,也当面谢她赠书之谊。”
贾琮自然无有不从。
二人来到黛玉处。黛玉正临窗抚琴,见他们来了,便让紫鹃收琴看茶。听闻贾琮是来还书的,黛玉那双含情目微微一蹙,看向贾琮的目光便带了几分审视与不易察觉的失望。她性子虽较迎春敏锐尖刻些,但是怜才惜才。她本以为这府里总算出了个不一样的,谁知也是个浮夸之辈。
“琮三哥真是好快的‘眼力’,”黛玉语气微凉,带着淡淡的讥诮,“一日之间,便将这些书都‘读毕’了。却不知《大学》首章所言何物?”
贾琮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冷语弄得一愣,随即恍然——自己这过目不忘的本事别人不知,一日读完数本书,在她们看来绝非用功,而是轻浮敷衍之举!
他连忙解释道:“林妹妹误会了。非是琮敷衍,实是因自幼便有一桩异处,于书本文字,只需看过一遍,便能牢记不忘,理解其中之意。昨日之书,琮确实已熟记于心。”
此言一出,莫说黛玉,连迎春都掩口轻笑起来。迎春柔声道:“三弟,读书进学需沉心静气,循序渐进,不可贪快,更不可妄言。”她只当贾琮是为了面子吹嘘。
黛玉亦是不信,挑眉道:“过目不忘?琮三哥可知此言多大?你既说熟记,那我且问你,《论语·为政》篇,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其后为何?”
贾琮不假思索,流畅接道:“‘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朱注有云:‘此章乃孔子自述其进德之序,学者当以此为法……’”
他不仅背诵原文,连后面黛玉所借那本带注疏的版本上的大段注解也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声音平稳,条理清晰。
黛玉初时还带着些许玩笑之色,越听越是惊讶,神色逐渐变得郑重起来。待贾琮背完,她明眸中已满是震惊,与迎春面面相觑,皆看到对方眼中的不可思议。
“这……这怎么可能?”迎春讷讷道,手中的帕子都忘了搅。
黛玉定定神,不信邪地又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诗经》,快速翻到《郑风·子衿》篇,递到贾琮面前:“你只看这一页,看一遍即可。”
贾琮依言接过,目光迅速扫过那页纸,不过十息之间,便合上书递还,微笑道:“看完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他再次流畅背出,仿佛早已烂熟于心。
这一下,黛玉和迎春是彻底惊住了!房中一时静极,只有几人呼吸声清晰可闻。
良久,黛玉才长长吁出一口气,看向贾琮的目光彻底变了,之前的轻视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惊异和欣喜。“竟真是……过目不忘……”她喃喃道,随即眼中闪出光芒,“你既有如此天资,万万不可辜负了!”
她立刻转身,亲自又从书架上挑选了《中庸》、《孟子》另几个注本塞到贾琮怀里:“这些,你都拿去!十日……不,五日后拿来还我,我要考校你!若有一处错漏,以后休想再从我这里借走一页纸!”她语气急切,竟是比贾琮自己还要上心。
吩咐完,她似又想到什么,对紫鹃道:“去屋里,把我那个装金裸子的荷包拿来。”紫鹃应声而去,很快取来一个精巧的荷包。黛玉从里面拿出一个约莫二两重的梅花状金裸子,递给贾琮:“这个你拿着。”
贾琮一愣,连忙后退摆手:“林妹妹,这如何使得?借书于我已感激不尽,万不敢再受此厚赠!”
黛玉却执意递给他,俏脸一板:“叫你拿着便拿着!买些好纸笔,或是添盏灯油!莫非你想点着劣油灯看坏眼睛,白白糟蹋了这天赋不成?你若不要,这些书也休拿了!”
见她如此坚持,贾琮心中暖流涌动,知她是真心怜惜自己处境与天赋。他不再推辞,双手接过那枚犹带馨香的金裸子,深深一揖:“贾琮,谢林妹妹厚赠!此情必不敢忘!”
只是,那来自后世的灵魂和那张跑惯火车的破嘴,在此刻感动之余,看着眼前这清丽绝尘、慷慨相助的世家小姐,忍不住就低声嘟囔了一句:“这怎么有种……穷书生被世家小姐资助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