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小兴安岭。
密林深处,风雪如刀。
一座用原木和泥土搭建的简陋地窨子里,几名穿着破旧棉袄的汉子,正围着一堆篝火,用力地搓着冻僵的手。
火光跳跃,映着他们饱经风霜的脸。
“头儿,海参崴那边的人,冒着大雪送来的。”
一个年轻的战士,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递到了为首那名中年男人的面前。
男人叫赵振邦,东北抗日联军第三军的军长。
他接过油布包,掂了掂分量。
很轻。
赵振邦的眉头皱得很深。
海参崴的地下交通线,是他们与外界联系的生命线。
过去最多送些药品和零星子弹,动用这条线送来的东西,必然万分重要。
可这个轻飘飘的包裹,能是什么?
“打开看看。”
他将油布包递给身边的政委。
油布被一层层揭开。
里面,是一块被缝在破布里的铁片,还有一张写着几个俄文字母的纸条。
“这是密码。”
政委看了一眼纸条,“用的是我们和苏联远东情报局之间的备用频段。”
“这块铁片……是密钥?”
他拿起那块锈迹斑斑的铁片,翻来覆去地看。
上面坑坑洼洼,没有任何规律。
“最近上面有什么任务吗?”
赵振邦问。
“没有。”
政委摇头,“上级的命令是,保存实力,等待时机。”
“我们是打算敲掉日军一个补给站,但计划还没上报。”
地窨子里,陷入了沉默。
一个来路不明的包裹,一套从未见过的密码。
这背后,是机会,还是陷阱?
“头儿,别是小鬼子的奸计吧?”
一个脾气火爆的营长瓮声瓮气地说道,“想用这玩意儿,把咱们引出去?”
“不像。”
赵振邦摇了摇头,目光重新落在那块铁片上。
“小鬼子没这么聪明。”
“他们只会用飞机大炮。”
“这种弯弯绕绕的东西,不是他们的风格。”
他盯着那块铁片,脑子里在飞快地思考。
“政委,你再看看那张纸条。”
政委拿起纸条,凑到火光下仔细辨认。
“除了频段和时间,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写着什么?”
“数字……像是某种坐标或者编码……115。”
赵振邦的身体,猛地一震。
115。
这个数字,只有极少数核心高层才知道。
那是当年红一方面军第一军团的番号!
是平型关大捷的主力部队!
他的心,猛地狂跳起来。
送东西来的人,是自己人!
一个身份极高,了解我党我军核心历史的,自己人!
“马上解密!”
赵振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政委不再犹豫,立刻找来纸笔,开始对照着铁片上那些不规则的凹痕,翻译纸条上的密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地窨子里,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铅笔在纸上划动的沙沙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终于,政委停下了笔,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抬起头,看向赵振邦,脸上的表情,混杂着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深深的恐惧。
“头儿……”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这上面……是一份地图。”
“什么地图?”
“哈尔滨,平房区……关东军防疫给水部的……内部结构图。”
轰!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在地窨子里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响。
关东军防疫给水部!
那个地方,在东北,是一个禁忌。
当地的老百姓都叫它“阎王殿”。
苏联人渗透了两年,连围墙砖都没摸到一块,据说,被抓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
抗联曾经试图侦察过那里,但派出去的侦察员,连靠近围墙百米之内都做不到。
电网、岗哨、军犬、探照灯……那是一个连苍蝇都飞不进去的军事禁区。
现在,有人把它的内部结构图,送了过来?
“拿来我看看!”
赵振邦一把夺过那张译出的图纸。
目光扫过,这位在尸山血海里打滚、枪林弹雨中面不改色的抗联军长,呼吸却猛地一滞。
他握着纸张的手剧烈地抖动,那张薄薄的图纸几乎要脱手坠入火堆。
这哪里是一份地图?
这简直就是一份神谕!
上面不仅标注了每一栋建筑的用途、每一个哨塔的位置、每一条巡逻队的路线。
甚至连食堂什么时候开饭、焚化炉什么时候排放浓烟、下水道什么时候冲洗,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赵振邦的目光,落在了地图最中央,一片被用红笔圈起来的区域。
旁边,有两个触目惊心的汉字注释。
“马路大”。
后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字。
“活体实验材料,编号管理,随意处置。”
一股寒意,从赵振邦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被抓进去的人,都消失了。
他们,被当成了材料。
被当成了那些穿着白大褂的畜生,用来做实验的“圆木”!
“狗日的畜生!”
那个脾气火爆的营长,一拳砸在地上,眼睛瞬间就红了。
地窨子里,所有人都攥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赵振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的目光,在地图上飞快地搜索。
很快,他找到了一个被重点标记出来的房间。
“特殊人才隔离区,地下二层,目标:工匠。”
地图的最后,还有一行简短的命令。
“任务:营救‘工匠’,摧毁‘马路大’一号仓库。”
随信附赠:指挥官石井四郎之弱点,基地指挥系统之漏洞。
赵振邦的手,死死地攥着那张薄薄的纸。
纸张的边缘,被他捏得发白。
这份情报,太详细了。
详细到令人恐惧。
他甚至怀疑,送来这份情报的,根本不是人。
“军长……这……这他妈是人能搞出来的东西?”
一个老兵的嗓音已经完全走了调,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被吓破了胆。
“不管他是人是鬼!”
赵振邦猛地站起身,将地图拍在桌上,声音如同冰封的江面,裂开了一道缝,“只要他打鬼子,他就是咱们的同志!”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份情报,是一次机会!”
“一次把小鬼子钉在耻辱柱上,万劫不复的机会!”
“政委!”
“到!”
“立刻启用最高级别电台!按照对方给定的频率和时间,发送确认信号!”
“是!”
……
半小时后。
林海雪原深处,一台隐藏在山洞里的电台开始工作。
发报员的手指,在电键上敲击。
滴。
滴滴。
滴。
一个代表“收到”的简单信号,被发射了出去,穿透风雪,飞向遥远的南方。
几秒钟后。
就在发报员准备关闭电台的时候,耳机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回应电波。
发报员浑身一激灵,立刻将信号记录下来。
他将译出的电报,交给了赵振邦。
电报上,只有四个字。
“静待惊雷。”
赵振邦握着那张电报纸,手心发烫。
他能感觉到,在千里之外,有一个强大到无法想象的同志,正在与他们并肩作战。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传我命令!”
赵振邦的声音,在风雪中回荡。
“全军挑选最精锐的战士!组成‘惊雷’突击队!”
“把这份地图,给我刻进他们每一个人的骨头里!”
……
南京,侍从室第六组。
吴融的办公室。
陈若琳站在他的面前,身姿笔挺。
“影子,需要我做什么?”
吴融从抽屉里,拿出一套全新的日本护照和一个画板。
“从今天起,你叫‘川岛雅子’,是一名热爱中国山水画的日本画家。”
吴融将护照递给她。“你的任务,是去东北。你的画板,就是哈尔滨。你的颜料,是他们的罪证和鲜血。”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陈若琳身上,“去画一幅,能让全世界都看见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