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废弃的码头区，咸湿的海风裹挟着铁锈和腐烂木材的气味，吹拂着空旷的仓库和寂静的泊位。只有远处灯塔规律闪烁的光束，偶尔划破这片区域的黑暗，短暂地照亮锈迹斑斑的集装箱和冰冷的水面。
一辆黑色的保时捷356A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入阴影区，停在一个废弃的起重机脚下。引擎熄灭，死寂重新笼罩，只剩下风穿过金属缝隙的呜咽声。
车内，琴酒点燃了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灭不定，映照出他冷硬的下颌线条和毫无温度的眼眸。副驾驶座上，星野葵——铃兰，正低头检查着手中伯莱塔的弹匣，动作熟练而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乐器，而非杀戮的凶器。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兴奋，也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专注。
“目标三人。”琴酒的声音低沉沙哑，打破了车内的寂静，如同冰块摩擦。“前组织成员，老鼠。窃取了不该拿的东西，试图卖给FbI的鬣狗。boSS下令，清理干净，取回资料。”
“了解。”铃兰轻轻将弹匣推入枪柄，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她抬起头，看向琴酒，嘴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老规矩？”
琴酒吐出一口烟雾，灰色的烟尘模糊了他瞬间变得锐利的眼神。“你主导。我策应。”他言简意赅地分配了任务。这不是轻视，而是信任。信任她的“幸运”总能将她带到最合适的位置，信任她的心理操控能在必要时兵不血刃，更信任她扣动扳机时的毫不犹豫。
“好啊。”铃兰欣然应允，仿佛接到的是去便利店买东西的委托。她推开车门，海风立刻吹乱了她的发丝，她随手将头发别到耳后，动作自然流畅。她今天穿了一身便于活动的黑色运动装，与平日的甜美风格大相径庭，却更贴合此刻的暗夜氛围。
琴酒没有立刻下车，他只是透过车窗，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猫，轻盈而迅速地借助阴影向目标仓库靠近。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像最耐心的猎手，也像最警惕的守护者。
仓库内部，昏暗的灯光下，三个男人正焦躁地等待着什么。他们面前放着一个手提箱，里面装着的就是足以让他们送命的机密资料。空气中弥漫着汗味、烟味和无法掩饰的恐惧。
“那家伙真的会来吗？不是说好了这个时间？”其中一个秃顶男人不停地看表，声音发颤。
“闭嘴！耐心点！拿到钱我们就能远走高飞了！”另一个脸上有疤的男人低声呵斥，但他自己紧握着手枪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第三个人则相对沉默，只是不断检查着仓库的各个入口，显得异常警惕。
就在这时，仓库侧面的一个小门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像是被风吹开。三人立刻紧张地举枪对准那个方向。
然而，门口空无一人。只有夜风灌入，吹动了地上的尘埃。
“妈的，是风……”秃顶男人松了口气，咒骂了一句。
但那个警惕的男人却皱起了眉头：“不对，我刚才明明锁好了……”
话音未落，仓库顶部的某个照明灯突然“啪”地一声爆裂，碎片稀里哗啦地落下，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和惊呼。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
就在这一刹那的分神。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他们视觉的死角——一堆废弃的帆布后面闪出！动作快得只留下一片残影！
“噗！”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枪响（安装了消音器），那个最先反应过来的警惕男人额头上瞬间多了一个血洞，眼睛瞪得大大的，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仰面倒下。
“什么人？！”疤脸男人惊骇大叫，试图调转枪口。
但黑影——星野葵——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她的移动轨迹诡异得如同预知，恰好躲开了疤脸男人慌乱中射出的子弹。子弹打在身后的铁架上，溅起一溜火星。
“幸运”再次眷顾了她，或者说，厄运精准地降临在了她的敌人身上。疤脸男人脚下的一个油桶不知何时漏了油，他后退瞄准时一脚踩滑，惊呼着失去平衡。
根本不需要第二枪。星野葵甚至没有看他，手中的伯莱塔已经指向了最后一个目标——那个吓傻了的秃顶男人。
秃顶男人看着同伴瞬间毙命，另一个失去平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看到了袭击者的样子——一个看起来甚至未成年的女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在昏暗光线下亮得惊人的眼睛，冰冷地锁定了他。
“别……别杀我！资料给你！都给你！”他崩溃地大叫，扔掉了手里的枪，双手高举，指着地上的手提箱。
星野葵的脚步没有停顿，依旧不紧不慢地向他靠近，枪口稳如磐石。
“是……是FbI！是他们逼我们的！我们不想背叛组织！”秃顶男人涕泪横流地求饶，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星野葵终于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她歪了歪头，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极其甜美的、与她手中武器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笑容。
“这样啊……”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的低语，“可是，背叛就是背叛哦。”
秃顶男人被她这反差极大的笑容和话语弄得一愣。
就在他愣神的这零点几秒。
“噗！”
又是一声轻微的枪响。子弹精准地没入他的眉心。
求饶声戛然而止。他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脸上还残留着错愕和那丝刚刚升起的、可笑的希望。
与此同时，那个滑倒的疤脸男人刚刚挣扎着爬起来，甚至还没来得及站稳。
仓库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月光。
琴酒站在那里，手中的伯莱塔枪口还冒着缕缕青烟。而那个疤脸男人的后心处，一个血洞正在汩汩涌出鲜血。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扑倒在地，彻底不动了。
琴酒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目光直接投向星野葵，确认她毫发无伤。
星野葵已经收起了枪，正弯腰捡起那个装有资料的手提箱。她检查了一下箱锁和内容物，点了点头，表示东西没问题。
整个过程，从第一声枪响到结束，不超过一分钟。高效、冷酷、精准。
琴酒迈步走进仓库，皮靴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清晰的回响。他走到星野葵身边，目光扫过地上三具逐渐冰冷的尸体，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效率不错。”他淡淡地评价了一句，听不出是赞扬还是仅仅陈述事实。
星野葵拎起箱子，冲他笑了笑，那笑容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完成任务后的轻松感，甚至有点……俏皮？“还好啦。主要是他们太紧张了，破绽百出。”她轻描淡写地将功劳推给了对手的失误，绝口不提自己那堪称诡异的移动路线和时机把握。
琴酒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他自然看得出刚才那电光火石间她展现出的能力绝不仅仅是“幸运”二字可以概括。那是对环境的本能利用、对敌人心理的精准预判、以及自身经过千锤百炼的战斗素养的结合。
他伸出手。星野葵默契地将手提箱递给他。
他接过箱子，另一只手却自然地抬起，用指腹轻轻擦过她的脸颊。那里溅上了一滴极其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血珠。
他的动作很快，也很轻，指尖冰凉，带着硝烟和烟草混合的气息。
星野葵微微怔了一下，随即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没有躲闪，反而像是被顺毛的猫，轻轻蹭了一下他的手指。
这一刻，在弥漫着血腥味的死亡现场，这两个周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杀手之间，却滋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扭曲却又真实的亲昵感。
“走吧。”琴酒收回手，仿佛刚才那个细微的动作从未发生过，转身向外走去。“伏特加会来处理现场。”
“嗯。”星野葵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脚步轻快。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仓库，重新融入夜色。黑色的保时捷发动，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只留下仓库里三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和尚未散尽的硝烟味。
车上，琴酒开着车，星野葵则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哼起了之前那首不成调的曲子。
杀戮于他们而言，并非愉悦，也非痛苦。那只是一种工作，一种习惯，一种维系他们生存和信仰的方式。而能在杀戮之后，身边有一个能理解、能配合、甚至能带来一丝异常温暖的存在，或许就是这片无边黑暗中，唯一能称之为“幸运”的事情。
冷血浪漫，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