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名字文雅，性子坚韧，又这样知礼。原来是读书人家。”白菊望着他努力干活的小模样，低声道。
魏蜜点点头：“是个好孩子。”
两人回到秀宜身边。
李青竹低声问景泰帝：“伯父今儿累一天了，可要回去歇着？”
景泰帝点点头：“我们去县衙。叫老四他们也回家歇着，事要干，也不可把身子累垮了。顺便把罗县丞叫上，我有话问。”
“是。”李青竹躬身答应，转身走向人群，“四殿下，这样没日没夜地熬可不行。回去歇着了。”
四皇子见他眼睛瞟向景泰帝的方向，知道是皇帝的意思，忙答应了，招呼纨绔们回家。
李青竹又喊：“罗县丞过来，我伯父有话要问。”
罗城心思都在手里的活上，随口就答：“先干活，有什么话再说。”
李青竹……
四皇子忙上前拍一下他的肩，埋怨道：“也不看看是谁，张口就来……还不赶快跟上来？”
偏罗城这个一根筋的，还没反应过来，不在意地道：“不过是纨绔公子，凭他是谁，有百姓安居重要？”嘴里说着，手上却不停。
四皇子心里着急，重重拍在他肩上，声音虽低，却已带上怒意：“不是纨绔。京城里纨绔的爹是什么人？你个小小的县丞……不要命了？”
罗城嘴里咀嚼着“纨绔他爹”几个字，忽然回过味来——京城来的纨绔他爹，可不就是位高权重的大人？一抬头，对上四皇子焦急的眼神。
四皇子见他明白过来，转身向景泰帝走去。
罗城忙整整衣襟，跟在四皇子身后。
景泰帝几人上了马车，四皇子对纨绔挥挥手，示意他们先回去。自己带着罗城，骑马跟上马车。
众人进了县衙。
景泰帝大马金刀往正堂一坐，威势就出来了。
罗城心中一跳，暗道：这位大人威势好重。忙拱手作揖：“不知大人光临，下官有失远迎。”
景泰帝冷哼一声：“小小云水县，事倒不少。又是偷粮，又是放火！粮库尚余多少存粮？”
罗城拱拱手，态度恭敬：“回大人，并无余粮。许知县把下官关入牢狱，就是因为下官无意中知道了此事。”
景泰帝脸色黑沉：“把许茂提上来。”
就有衙役答应着去了。
不一时，许茂被衙役推搡着带上来，头发凌乱，神情狼狈。
景泰帝眼中闪过那一片烧毁的废墟，脑海中浮现出空空的粮仓，怒不可遏：“大胆许茂，监守自盗，诬良为盗，罪该万死！”
许茂瑟瑟发抖，哆哆嗦嗦道：“下官……下官……冤枉……”
景泰帝不由气笑了：“你的意思是，四皇子冤枉你？”
四皇子一拱手，抬头便欲申辩。
景泰帝冲他摆摆手，问许茂：“你倒是说说，四皇子为何要冤枉你啊？”
“为了打击三皇子。”许茂心一横，“四皇子知道了下官是三皇子的人，诬陷下官以打击三皇子。”
景泰帝心里一跳，怒气翻涌：老三？怪不得这样胆大包天……
许茂见堂上大人不再追问，微感疑惑，不由偷偷抬头觑去，这一看，脸色煞白，抖如筛糠，磕头如捣蒜：“圣上……陛下……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景泰帝略有几分意外：“你竟然认得朕？”
许茂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砸在地上，“啪”的一声，溅起轻微的水花，哆嗦着回：“微臣……微臣是景泰二十一年进士……曾觐见陛下，有幸得见天颜……”
“进士啊，可惜了一肚子学识……”景泰帝语气平静无波，慢条斯理地道，“竟然敢辜负圣恩，好大的胆子！……让朕想想，该怎样处置你呢？抄家灭族是必然的。可是怎样死呢？是抽筋剥皮呢？还是凌迟之刑？亦或者是……”
许茂趴在地上，五体投地：“微臣交代，全都交代，只求陛下饶命……”
“砰砰砰”的磕头声听得人牙酸。
“那朕就听听你的交待吧，若敢有一个字的假话……啍哼。”景泰帝眸子锐利如刀。
许茂额头重重磕下去，“咚”的一声：“是，是三皇子授意微臣卖空粮仓的，银两早已送去京城，入了三皇子私库。不，不止云水，京城周边，都，都无粮了……”
“老三为何这样干？”景泰帝声音里似淬着冰。
“微臣不知。不过有次来拉粮的粮商队里，其中一人，微臣见他在三皇子身边出现过……”许茂额头磕破了皮，浸出些血渍，显得又狼狈又滑稽。
“你的意思，老三在囤粮？”景泰帝的脸色沉得似欲滴下水来，“他囤粮作甚？”
“这，微臣确实不知，微臣知晓的都已经说了，求皇上饶命。”许茂抖得像筛子。
“扑通”一声，早已摇摇欲坠的罗城没撑住，跪倒在地。
景泰帝嫌弃地瞥他一眼——这胆小如鼠的样子，真真儿瞧不上：“把许茂拉出去砍了。从今儿起，云水知县授于罗城。”
话一说完，许茂软成了一摊烂泥，委顿在地……
众人忙领旨。
罗城懵懵的，尚未从圣上驾临的震惊中醒过来，一个大饼已砸在脑袋上，忙磕头谢恩。
景泰帝已站起身来，一甩袖子转身就走：“带我去粮库看看。”
众人忙跟上。
罗城躬身带路，到了粮仓边，拿出钥匙开锁。
景泰帝问：“怎么没人守卫？”
罗城诚惶诚恐地道：“库里已无粒米，倒不用守卫了。”打开大铁锁，推开库门，空荡荡的库房呈现在眼前。
景泰帝迈步进去，看着空空如也的库房，心中窒了一窒，面上神情却淡然无波，可衙役手中举着的灯笼正射在他侧脸上，照亮了他眼底翻涌的怒意。
他轻轻地蜷起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压制着满腔的怒火。
“皇伯父，夜深露重，回去歇息吧。”李青竹上前劝说。
“父皇，回去歇着吧。”四皇子也低声劝道。
清冷的春夜，犹有雾气，如练的月光下，房顶屋脊，树影花丛，到处都似蒙着层薄薄的轻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