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桥上的符文如活物般蠕动,黑红色的光丝顺着红绳往上攀爬,所过之处,石缝里竟钻出无数细如发丝的蛊虫,密密麻麻朝着两人脚踝涌来。
石惊弦眉头一挑,离火剑挽出个浑圆的剑花,焰光骤涨三尺:“《孙子》有云‘兵之情主速’,别给它们聚集的机会!” 话音未落,他脚尖点地,带着苏轻晚旋身跃起,剑势如燎原之火横扫而出,蛊虫遇火便成灰烬,空气中弥漫开焦臭的气息。
苏轻晚足尖在他肩头一点,借力腾空,竹笛横吹,坎水灵韵化作漫天冰针,精准钉向符文节点:“左三右七是死门,先破这两处!” 冰针落下,两处符文骤然黯淡,红绳上的光丝顿时滞涩了几分。她翻身落地时,石惊弦已伸手接住她的腰,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得无需多言 —— 这记 “星火映寒江”,是他们在影界练了百遍的合招。
刚站稳脚跟,桥那头的浓雾里突然窜出数道黑影,为首者正是方才逃掉的暗箭营首领,此刻他面罩已摘,左脸有道狰狞的刀疤,手中短刀裹着黑风劈来:“蚀骨夫人有令,取你们的心头血!”
石惊弦不闪不避,离火剑反撩而上,剑脊撞在刀背上,借力旋身,右腿如鞭抽出,正中首领肋下。这招 “回风扫叶” 看似简单,却暗含奇门 “巽位” 的巧劲,首领闷哼着后退三步,肋下衣衫已被剑气灼出个破洞。“好小子,竟练得‘离火心经’的第七重!” 他眼中闪过惊色,突然从怀中掏出个黑瓷瓶,拔开塞子往空中一扬,无数灰蝶扑棱着翅膀飞出,翅膀扇动间撒下粉末,落在石栏上,竟蚀出一个个小坑。
“是蚀骨蝶!” 苏轻晚脸色微变,竹笛急转,坎水灵韵在两人身前凝成冰墙,“这粉末沾到就会溃烂!” 她指尖在笛孔上飞快跳跃,笛声清越如裂帛,冰墙突然化作数十道冰棱,呈 “艮卦” 方位射出,将灰蝶尽数冻在半空。
石惊弦趁机欺近,离火剑直刺首领心口,剑势却在离他三寸处陡然变向,斜挑其手腕。这招正是 “声东击西”,暗合《孙子》“兵者,诡道也” 的要义。首领果然中计,回刀护胸,手腕却被剑尖划开道血口,黑瓷瓶 “哐当” 落地。石惊弦一脚将瓷瓶踢向桥下,同时剑指其咽喉:“说!红衣女子是谁?”
首领狞笑一声,突然往自己心口拍了一掌,面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她是…… 影界的……” 话未说完,便七窍流血而亡,竟是服毒自尽了。
苏轻晚蹲下身查看尸体,指尖刚触到他的衣襟,突然惊呼一声缩回手 —— 那尸体的后心处,竟有个桃花状的烙印,与她笛尾的花纹分毫不差。“这烙印……” 她抬头看向石惊弦,眼中满是困惑,“我娘的遗物里,有块玉佩也刻着这样的桃花。”
石惊弦心头一动,想起父亲日记里的插画 —— 影界初代掌灯使的令牌,背面正是这样的桃花纹。他正欲开口,桥那头的浓雾突然散去,鬼楼的全貌赫然在目。这楼竟是以活人骸骨砌成,墙缝里还嵌着未腐的残肢,顶层窗口的红光中,蚀骨夫人的身影若隐若现,怀中似乎抱着个婴儿。
“石少侠、苏姑娘,上来坐坐?” 蚀骨夫人的声音如老鸦聒噪,“我这孙儿刚出生,正缺对双脉传人做干爹干娘呢。”
苏轻晚的竹笛猛地指向窗口:“你把百姓怎么样了?”
“百姓?” 蚀骨夫人轻笑,抬手一挥,顶层的窗户尽数打开,露出里面的景象 —— 数十名百姓被吊在房梁上,每人头顶都悬着个陶罐,罐底的细孔正往下滴着粘稠的液体,滴在百姓天灵盖上,他们便发出痛苦的呻吟,“他们可是炼‘同心蛊’的好养料,尤其是这位卖糕的婆婆,她的‘护心丹’炼了五十年,最适合做蛊引了。”
石惊弦瞥见人群中果然有卖糕婆婆的身影,她脸色青紫,显然已中了蛊毒。怒火瞬间涌上头顶,离火剑直指楼顶:“放了他们,我陪你玩!”
“爽快!” 蚀骨夫人拍了拍手,“那你们就从‘骨阶’上来吧,每层都有惊喜等着。” 话音刚落,鬼楼底层的大门 “吱呀” 打开,露出里面盘旋而上的阶梯,阶梯两侧的壁龛里,摆放着密密麻麻的骷髅头,眼眶中闪烁着幽绿的光。
石惊弦握住苏轻晚的手,红绳在两人腕间越收越紧:“别怕,有我。”
苏轻晚回握住他,指尖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驱散了心底的寒意:“谁怕了?倒是你,等会儿可别被骷髅头吓破胆。” 嘴上虽逞强,脚步却紧紧跟着他踏入了鬼楼。
刚进门,身后的大门便 “砰” 地关上,壁龛里的骷髅头突然齐齐转头,眼眶中的绿光直射而来。石惊弦拉着苏轻晚侧身避开,绿光落在地上,竟烧出一个个小洞。“是‘鬼火’,怕阳气。” 他将离火灵力注入红绳,红绳顿时亮起暖光,绿光遇之便退。
两人拾阶而上,刚到二楼,头顶突然落下张黑网,网眼密布着倒刺,上面还缠着毒藤。苏轻晚反应极快,竹笛指向网的四角:“坎水?冰封!” 四道冰柱瞬间冻住网角,石惊弦趁机挥剑斩断毒藤,黑网轰然落地,露出藏在横梁上的黑衣人。这些人身形瘦小,手中握着短匕,竟能如壁虎般贴在天花板上。
“是蚀骨门的‘影蛛卫’!” 苏轻晚笛音一变,坎水灵韵化作水鞭,卷向最左边的黑衣人脚踝。那黑衣人反应极快,翻身躲过,短匕直刺她面门。石惊弦离火剑斜劈而出,剑风将短匕荡开,同时手肘撞向其胸口,这招 “肘击” 看似寻常,却正中对方膻中穴,黑衣人闷哼着坠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他们的气门在腋下!” 苏轻晚喊道,方才水鞭扫过,清楚看到那处没有护具。石惊弦点头会意,剑势一变,专攻众黑衣人腋下,离火剑气所过,护具应声而裂。两人一攻上、一攻下,配合得密不透风,不过片刻,二楼的影蛛卫便被尽数解决。
喘息间,苏轻晚突然发现壁上挂着幅画,画中是位红衣女子,正与蚀骨夫人对弈,画角题着行字:“桃花影里,双脉相生。” 她凑近细看,画中女子的眉眼,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怎么了?” 石惊弦走过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瞳孔骤然收缩,“这画上的女子…… 戴着影阁的令牌!”
话音未落,三楼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紧接着是蚀骨夫人的尖笑:“看来你们发现了有趣的东西?别急,三楼还有更精彩的 —— 比如,苏姑娘的亲娘?”
苏轻晚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三楼的方向,竹笛差点脱手:“我娘?她不是早就……”
石惊弦按住她颤抖的肩,声音沉稳却带着力量:“无论真假,上去看看就知道了。但你要答应我,无论看到什么,都要保持冷静。”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补充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苏轻晚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握紧竹笛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两人快步登上三楼,只见这里竟是间雅致的书房,书架上摆满了医书,窗边的软榻上,斜倚着位面色苍白的女子,穿着苏轻晚记忆中母亲常穿的水蓝色衣裙,正拿着本《脉经》翻看。
“娘……” 苏轻晚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女子闻声抬头,露出张与苏轻晚极为相似的脸,只是眉宇间带着抹挥之不去的忧郁:“轻晚?你怎么来了?”
苏轻晚刚想上前,却被石惊弦拉住。他离火剑指向女子的手腕:“苏伯母的左手腕上,有块梅花形的胎记,你有吗?”
女子脸色微变,下意识捂住左手腕:“多年不见,你这孩子怎么还疑神疑鬼的。”
“不是疑神疑鬼,是你露了破绽。” 石惊弦剑势一沉,“真正的苏伯母是左撇子,翻书时会用左手扶着书页,而你,刚才用的是右手。”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突然掀翻软榻,从榻下抽出两柄短刃,身形如鬼魅般扑来:“小崽子,找死!”
苏轻晚虽心有失落,却反应极快,竹笛横挡,坎水灵韵化作护盾。石惊弦离火剑直刺其心口,却在中途生生顿住 —— 这女子的招式,竟与苏轻晚母亲生前教她的 “流风回雪” 剑式一模一样!
就在这迟疑的瞬间,女子的短刃已逼近苏轻晚咽喉。千钧一发之际,苏轻晚突然旋身,竹笛顺着短刃滑上,笛尾重重撞在女子的膻中穴 —— 这招正是 “流风回雪” 的变招,是她母亲独创的防身术!
女子闷哼着后退,面罩被震落,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苏轻晚看着她耳后那道熟悉的月牙形伤疤,突然明白了什么,声音发颤:“你是…… 青姨?我娘的侍女青姨?你不是在十年前的大火里……”
“大火?” 青姨惨笑一声,短刃哐当落地,“那火是蚀骨夫人放的!她抓了我,用你娘的性命逼我练‘换颜蛊’,让我变成你娘的样子!” 她指着自己的脸,泪水混合着血水滑落,“你看这张脸,是用一百张女子的脸皮拼出来的!”
石惊弦皱眉看向四楼:“蚀骨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她恨你娘!” 青姨的声音陡然拔高,“你娘当年破了她的‘蚀骨狱’,让她修为尽废!她抓了我们这些跟你娘亲近的人,就是想引你和石家小子来,用你们的双脉灵力重练禁术!”
四楼传来蚀骨夫人的鼓掌声:“说得好!既然都明白了,就上来领死吧。对了,忘了告诉你们,卖糕婆婆的护心丹快失效了,你们再磨蹭,可就见不到她最后一面了。”
石惊弦与苏轻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青姨抹了把泪,从怀中掏出个瓷瓶扔给苏轻晚:“这是你娘当年留下的‘清心散’,能暂时压制蛊毒。你们快上去,我在这里挡住追兵!”
苏轻晚接住瓷瓶,指尖冰凉。石惊弦拍了拍她的肩,离火剑指向四楼:“走吧,该做个了断了。”
两人刚踏上四楼的阶梯,就闻到股浓郁的血腥味。顶层是间圆形石室,中央摆着个巨大的祭坛,卖糕婆婆和其他百姓被绑在祭坛周围,头顶的陶罐正不断滴落液体。蚀骨夫人抱着婴儿站在祭坛中央,红衣女子侍立在侧,见他们进来,红衣女子突然摘下斗篷,露出张与画中女子一模一样的脸。
“姐姐,好久不见。” 红衣女子的声音带着诡异的甜腻。
苏轻晚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你…… 你是谁?”
蚀骨夫人抚摸着怀中的婴儿,阴恻恻地笑:“她是你娘当年用自身精血炼制的‘影身’,本是为了保护你,却被我用‘子母蛊’控制了。现在,就让她亲手送你们上路吧。”
红衣女子(影身)拔出腰间的软剑,剑尖直指苏轻晚:“妹妹,别怪我。”
石惊弦将苏轻晚护在身后,离火剑与桃花剑同时出鞘,双剑合璧,发出龙吟般的清啸:“想动她,先过我这关!”
苏轻晚深吸一口气,握紧竹笛,坎水灵韵与石惊弦的离火灵力交织在一起,红绳上的光芒越来越盛:“影身也是我娘的一部分,我不会伤你。但你若执迷不悟,我也不会客气!”
蚀骨夫人突然将婴儿举过头顶,婴儿的哭声瞬间变得尖锐刺耳,祭坛周围的百姓纷纷惨叫起来,头顶的陶罐开始剧烈晃动:“时辰到了!同心蛊,起!”
随着她的话音,石惊弦与苏轻晚腕间的红绳突然疯狂收紧,丝毫不差地勒进皮肉里,两道血线顺着红绳流向祭坛中央 —— 那里,赫然摆着个刻满符文的青铜鼎,鼎中翻滚着粘稠的血雾。
“哈哈哈,双脉精血相融,这同心蛊才算真正炼成!” 蚀骨夫人的笑声震得石室嗡嗡作响,“等我吸收了这蛊力,就能重开蚀骨狱,到时候整个影界都是我的!”
石惊弦与苏轻晚只觉灵力正顺着红绳快速流失,眼前阵阵发黑。苏轻晚看着石惊弦苍白的脸,突然咬破舌尖,逼出一口精血喷在竹笛上:“坎水?归流!” 笛音陡然变得高亢,红绳上的血线竟开始倒流。
石惊弦见状,立刻引动离火心经至最高重,心口的朱砂痣亮起红光:“离火?归元!” 双剑交叉成十字,焰光与冰辉交织成太极图案,将青铜鼎罩在其中。
“不可能!” 蚀骨夫人尖叫着扑过来,却被太极图弹开。
就在这时,影身突然反手一剑刺向蚀骨夫人,软剑精准地刺入她的心口:“夫人,你忘了,影身是有自己意识的。”
蚀骨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的剑,又看向影身:“你…… 你怎么会……”
“因为我感应到了真正的同心之力。” 影身的脸上露出抹释然的笑,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妹妹,石少侠,守住本心,就能破了这蛊。”
随着影身消散,青铜鼎发出声哀鸣,炸裂开来。红绳上的血线彻底消失,石惊弦与苏轻晚同时喷出一口精血,却感觉灵力重新回到体内。
蚀骨夫人捂着心口后退,怨毒地看着两人:“就算我死了,你们也别想好过!这婴儿…… 是用石家与苏家的血脉炼制的‘血引’,他会永源跟着你们,直到吸干你们的灵力!” 她说完,竟自爆而亡,鲜血溅满了祭坛。
那婴儿突然停止哭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向石惊弦与苏轻晚,嘴角勾起抹诡异的笑。石惊弦与苏轻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 这婴儿,究竟是什么来头?而青姨在三楼能否挡住追兵?一切,都还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