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骑上扫把之后确实快得多，虽远不及那个黑壳子胶囊平稳迅捷，但至少在天色完全放亮后不久，视野尽头的地平线上便出现了一座小城。
伊蕾拉立刻操纵扫把开始下降，嘴里嚷嚷着：
“下去了下去了！我要去吃顿正经的午餐，喝点热乎的，这鬼风吹得我脸都僵了！”
陈默对此没什么意见。他默默盘点了一下自己的储物袋，与神弃者那一战，他积攒的符箓几乎消耗殆尽，连那个六阶阵盘也被伊蕾拉弄丢了。
从这次的战斗他也察觉到了，对于他来说，符箓的实战效果可比阵盘好用多了！
这次进城，正好补充一批制作符箓的黄纸和墨水，再弄些中低阶魔晶用于调制。
两人在城外无人处降落，步行走向城门。
城卫军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对衣着不凡的伊蕾拉表现出了明显的恭敬。
而对于跟在她身后，后背衣物还烧了个大洞的陈默，那目光就复杂多了。
至少绝谈不上友善，只是碍于伊蕾拉的存在，没敢把嫌弃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伊蕾拉随意地挥挥手，打发走了想要上前引路的城卫军。
入了城，街道上人来人往，驱散了些许野外带来的肃杀之气。
陈默看着前方步履轻快的伊蕾拉，回想起方才城卫军那前倨后恭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调侃：
“你刚才打发城卫军的样子，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伊蕾拉院长。”
他本是无心之言，走在前面的伊蕾拉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她停在街道中央，低着头，双手攥紧了法袍的袖口，背影竟透出几分挣扎。
陈默正疑惑间，却见她猛地转过身，抬起了头。
那一刻，陈默愣住了。
他从未在伊蕾拉脸上见过如此复杂的神情。
那双总是带着慵懒或戏谑的灰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着期待，却又掺杂着小心翼翼的害怕，以及生怕得到不想要答案的担忧。
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的神色呈现出一种近乎脆弱的认真。
“陈默，”她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
“院长样子的我，和……和真实的我，你……更喜欢哪一个？”
这个问题如同一道惊雷，炸得陈默脑海一片空白。
他恨不得时光倒流，把自己刚才那句多嘴的话塞回去。
理智疯狂运转，瞬间列出了十多种转移话题的方法。
可当他撞上伊蕾拉那双固执的眼睛时，所有准备好的敷衍说辞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明白，这次糊弄不过去。
陈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试图遵从内心给出一个“正确”的答案：
院长形态的伊蕾拉，强大、可靠，是学院的支柱，也是他暂时需要的庇护伞。
这本该是脱口而出的结论。
然而，话到嘴边，昨日种种却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那个会因疲惫而示弱，会带着点小任性撒娇，甚至会和一碗粗糙的面包粥暗暗怄气的她，是更真实，也更鲜活的伊蕾拉。
这个伊蕾拉，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院长，反而更像……值得朝夕相处的伙伴。
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答案，就像被什么东西黏住了，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街道上的喧嚣仿佛在瞬间远去，只剩下两人之间这突兀的寂静，和伊蕾拉那双映着他怔忡身影的灰眸。
陈默沉默了很久，久到伊蕾拉眼底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几乎要沉入谷底时，他才终于艰涩地开了口：
“我……不知道。”
话音未落，他便像是被这个答案烫到，亦或是无法面对她可能出现的反应，近乎狼狈地别过头，视线仓皇地投向街道旁的货摊，只留给她一个紧绷的侧脸轮廓。
预想中的失落并未降临。
伊蕾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一个无比真实，甚至带着点傻气的幸福笑容在她脸上绽开，越来越明亮，驱散了所有阴霾。
她了解陈默。
这个固执又别扭的家伙，能让他犹豫，让他无法立刻给出那个理智上“正确”的答案，让他选择像个逃兵一样别开视线……这本身，就是她能得到的最好的答案了。
如此，便已足够。
她不再为难陈默，长舒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胳膊，便朝着街道内走去。
陈默眼神复杂，但还是默默跟上。
进入集市，正是热闹的时候。
伊蕾拉双手叉腰，颇有气势地扫视了一圈沿街的店铺：
“今天伊蕾拉大人心情好！看中什么随便挑！我买单！”
陈默瞳孔一缩，将先前那点不自在抛之脑后。
这种好事可不常有！而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占伊蕾拉的便宜，心里居然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反而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他没有任何客气，立刻开始了采购。
首要目标是一件新的斗篷，在伊蕾拉微微抽搐的眼角注视下，他熟练地将这件“安全感来源”重新披上，宽大的兜帽将他大半张脸藏回了熟悉的阴影里。
接着，他直奔主题，找到一家贩卖魔法材料的店铺，采购了数量惊人的黄纸和几大瓶墨水，外加一大堆作为打印耗材的中低阶魔晶。
那采购量，连伊蕾拉都忍不住小声吐槽：“你这是……真没把我当外人啊……”
然而，当所有东西结算下来，掌柜噼里啪啦敲了半天算盘，报出的价格竟连十枚金币都没到。
这对于刚刚入账四千金币巨款的伊蕾拉来说，简直是不痛不痒。
她甚至有些意犹未尽，用胳膊肘碰了碰陈默：
“这就完了？不再买点别的？比如……换件新法袍？” 她意有所指地瞄了眼他后背的破洞。
陈默想了想，目光在旁边的成衣铺子扫过，最终却停在了一件挂在不显眼角落的衣服上。
那是一件说不上什么款式的衣服，颜色搭配有些奇怪，上面还印着个歪歪扭扭的图案，整体透着一股丑萌丑萌的气息。
他走过去，干脆地买下了它。
伊蕾拉看着他将那件丑衣服换在身上，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但终究没说什么。
反正这家伙现在重新披上了斗篷，也看不出里面穿了啥。
采购完毕，陈默感受着储物袋里重新充盈起来的制符材料，心中踏实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