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拖着残破的身躯,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浅不一的血脚印。
背上的重量,几乎要将他的脊骨压断。
但他不敢停,更不能停。
苏沐晴的气息已经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冰冷的体温透过衣物,不断刺痛着他的神经。
他必须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山林寂静,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和踉跄的脚步声。
意识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缘疯狂拉扯,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强撑着。
终于,在一片陡峭的岩壁下,他发现了一个被藤蔓遮掩的洞口。
不大,但足够了。
他将苏沐晴小心翼翼地放下,靠在相对干燥的石壁上,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拖来几块巨石和枯枝,将洞口伪装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已经汗如雨下,分不清是冷汗还是血水。
洞内很暗,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
凌风从随身的战术包里摸出医疗箱。
这是他闯荡生死多年养成的习惯,疗伤的物品永远是装备里的第一优先级。
他打开应急照明灯,柔和的光线瞬间照亮了苏沐晴那张苍白如纸的脸。
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知性与温柔的俏脸上,此刻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眉头紧锁,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凌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苏沐晴的伤势远比他更致命。
红衣主教那一拳,差点震碎了她的五脏六腑。
必须立刻施救。
凌风打开医疗箱,熟练地取出各种器械和药剂。
消毒、检查伤势、准备缝合……他的动作专业而稳定,仿佛他不是一个身受重伤的将死之人,而是在无菌手术室里进行一台精密的外科手术。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苏沐晴后背那件已经破烂不堪、被鲜血染成暗红色的特制作战服时,他的手顿了一下。
要处理伤口,就必须褪去她的衣物。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凌风闭上眼,再次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冷静与专注。
他是医生,她是病人。
仅此而已。
他的手指有些颤抖,不是因为别的情绪,而是因为失血过多和力竭导致的肌肉痉挛。
他解开作战服的卡扣,指尖触碰到的是一片冰凉滑腻,那是被鲜血浸透的布料。
随着破损的作战服被一点点剥离,那具完美躯体,此刻一丝不挂地展现在他眼前。
光洁的玉背上,一个恐怖的拳印清晰可见,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皮下的毛细血管早已尽数破裂。
整个后背血肉模糊,一道狰狞的伤口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右侧腰间,深可见骨。
凌风的呼吸一滞。
但他眼中没有半分杂念,所有的心神都高度集中在那片恐怖的伤势上。
他知道,自己只要有片刻的松懈,意识就可能被黑暗吞噬。
他不能昏过去。
至少现在不能。
他取出清创用的药水,用棉签蘸着,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伤口周围的血污和碎布。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昏迷中的女孩。
冰凉的药水接触到皮肉,苏沐晴的身体本能地颤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凌风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
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清洗、消毒、上药……
每一步都有条不紊。
接下来是缝合。
这是最关键,也是最耗费心神的一步。
他用酒精给自己的双手和缝合针彻底消毒,然后深吸一口气,屏住了呼吸。
针尖刺入皮肉,带出一条细细的血线。
凌风的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
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有些模糊,眼前的景象出现了重影。
不行!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他甩了甩头,强迫自己重新聚焦。
一针,两针,三针……
他的手稳定得像一台精密的机器,每一针的间距和力度都堪称完美。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最后一针落下,打好结,剪断缝合线时,凌风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看着那道被细密针脚缝合起来的伤口,终于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是处理内伤。
他取出几支银针,凭借着对人体穴位的精准记忆,依次刺入苏沐晴背部的几处大穴,用自己体内所剩无几的内力,小心翼翼地为她梳理着体内乱窜的劲气。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精力的过程。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衣衫,嘴唇干裂得像是龟裂的土地。
终于,苏沐晴那苍白的脸色,渐渐有了一丝血色,微弱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起来。
凌风这才放下心来。
他用干净的纱布将伤口仔细包扎好,然后拿起那件破损的作战服,想要为她重新穿上。
但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脱下了自己身上那件相对干爽的外套,轻轻地盖在了她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紧绷的神经彻底松懈下来。
一股排山倒海的疲惫感和剧痛,瞬间席卷了他全身。
他体内的伤势,在刚才高度精神集中的状态下被强行压制,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猛烈爆发。
肋骨断裂的剧痛。
经脉寸断的刺痛。
内脏破损的绞痛。
所有的痛苦在同一时间涌来。
凌风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沉重的身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砰。
一声闷响之后,山洞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应急灯还在不知疲倦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着地上那个生死不知的男人,和他身旁那个呼吸渐趋平稳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