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宗门里,修士们为了果腹,要么是服用辟谷丹,要么便是食用些蕴含灵气的灵米灵蔬。
饭食,更多是为了补充修行所需,何曾见过这般精雕细琢的。
这更像是……凡俗间那些顶级富贵人家的吃食。
她小心翼翼地夹了一筷子碧玉小炒送入口中。
黄瓜的清脆,虾仁的鲜甜,瞬间在味蕾上绽放。
味道是极好的。
可其中,却不含一丝一毫的灵气。
全是凡俗之物。
一个坐拥洞天福地,门下弟子能随手拿出乾元丹当糖豆吃的宗门,日常竟是吃这些东西?
苏沫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饭桌上,林黛玉显然是主角。
她兴致很高,一面给苏沫布菜,一面介绍着。
“这里是宁国府,隔壁荣国府是我外祖家。”
“我们住的这处阁楼,名叫登仙阁。”
苏沫听着,心中愈发惊奇。
一个俗世的公侯府邸之中,竟藏着这样两位修士,其中一位还深不可测。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关切地看向苏沫。
“苏沫姐姐,你身上的毒,不要紧吧?”
提到正事,苏沫的神情也严肃了些。
她摇了摇头。
“不要紧,那毒只是阻断法力流转,对身体无害。”
“只是需要些时日,慢慢化解罢了。”
林黛玉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她见苏沫脸上带着倦意,知道她今日一番搏杀,又中了毒,一定累了。
于是,她也失了继续闲聊的兴致。
草草用完饭。
林黛玉便唤来炒豆儿。
“去将西边那间厢房收拾出来,给苏沫姐姐歇息。”
又对紫鹃道。
“你也随我来,帮苏沫姐姐看看,还缺些什么。”
安排得井井有条。
……
西厢房很快便收拾妥当。
房间不大,却打扫得一尘不染。
窗明几净,桌上摆着一瓶新折的栀子花,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床上的被褥,都是新换的,带着一股阳光晒过的味道。
林黛玉拉着苏沫的手,嘱咐她好生歇息,明日再叙。
送走了林黛玉,苏沫一个人坐在床沿,环顾着这间雅致而温馨的客房。
心中,却是一片波涛汹涌。
她今天所经历的一切,比她过去十七年加起来,还要离奇。
那个叫陈玄的青袍道人,修为深不可测,行事霸道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淡然。
那个叫林黛玉的妹妹,明明只是初入引气之境,却有着一颗远超修为的锐利剑心。
还有这座名为登仙阁的楼阁,建在凡俗的国公府里,却是一处连昆仑仙山都要为之逊色的修行宝地。
最让她想不通的,还是那个闻所未闻的宗门。
洞玄观。
究竟是怎样一个宗门,才能培养出这样一对行事风格迥异的师兄妹?
他们似乎对修真界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又似乎,拥有着足以藐视一切的底气。
苏沫的指尖,轻轻抚过储物袋。
那里面,还静静地躺着那柄白绫与凤尾银簪。
京城。
这天下气运汇聚之所,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有趣得多。
她吐出一口浊气,将纷乱的思绪压下,盘膝坐好,开始运功逼毒。
当务之急,是先恢复实力。
夜,渐渐深了。
整个登仙阁,都笼罩在一片静谧祥和之中,仿佛与墙外那片喧嚣的红尘,彻底隔绝。
......
次日清晨,天光未亮。
登仙阁的空气,带着一种雨后初晴般的清新甘甜。
苏沫一夜吐纳,体内的毒素已化解了七七八八,只是经脉中尚有些许滞涩之感,脸色也依旧带着几分苍白。
她推开房门,便看见林黛玉已经站在了院中。
少女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裙,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绾住,更衬得肌肤胜雪,眉目如画。
她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苏沫姐姐,你醒了。”
林黛玉的脸上,带着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
苏沫点了点头,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
“林妹妹起得真早。”
“昨夜睡得还好?”
林黛玉为她斟上一杯尚带着热气的清茶。
“还好。”
“只是做了些梦。”
苏沫接过茶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她能感觉到,林黛玉今日的气息,比昨日又凝练了几分,举手投足间,隐隐有一股锐气,却又被她自身那股书卷气很好地收敛着。
这是修为精进的征兆。
两人没有过多寒暄,便极有默契地在院中盘膝坐下,开始吞吐那浓郁得近乎实质的天地灵气。
一个时辰后。
两人同时睁开双眼。
在院中石桌坐定,瑞珠适时奉上香茗。
苏沫只觉得神清气爽,经脉中最后一丝滞涩感也被冲刷干净,法力运转,已然恢复了全盛时期的圆融无碍。
她看着身旁的林黛玉,心中不禁感慨。
在这等洞天福地修行一日,简直比得上在昆仑普通灵地苦修一月。
“林妹妹,我观你修为,已至炼精化气之境,根基扎实,气息纯粹,想必踏入修行之道,已有数年了吧?”
苏沫好奇地问道。
林黛玉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
“从师父收我为徒那天算起,至今,应是……三月有余。”
“噗——”
苏沫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
她猛地转过头,一双杏眼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着林黛玉。
“三……三月有余?”
“嗯。”
林黛玉点了点头,似乎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苏沫的脑子,嗡的一声。
三个月?
从一个凡人,修到炼精化气?
这是什么概念?
她苏沫,自小便被测出上佳的修行资质,被收入昆仑琼华宫,自五岁起便开始修行,宗门长辈时时指点。
如此,她也是花了整整一年,才堪堪完成炼体,踏入炼精化气之境。
这在同辈弟子中,已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被誉为宗门百年不遇的天才。
可眼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一些的妹妹……
三个月?
这已经不是天才了。
这是妖孽。
不,妖孽都不足以形容。
苏沫看着林黛玉那张纯真不解的脸,忽然觉得自己过去那十几年,都修到狗身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