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破一阵,更有十阵围拢而来!
另外几个战阵已然逼近,凌厉的攻势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更有数个身形格外高大、手持巨斧或长戟的“精英”战魂,它们的气息远超同伴,眼中血光几乎凝成实质,显然是生前百战余生的悍卒所化,它们的目标明确,带着摧毁一切的意志,锁定了林煜。
【孤星】的效应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仿佛成了这片战场上唯一的异类,所有的攻击都带着优先清除他的意味。
退无可退!
林煜眼神一厉,知道不能再纯粹依靠技巧。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仿佛引动了周遭的血色空气,一股沉雄霸道的气势自他体内升腾而起。
“山!”
他双脚猛地踏地,如同生根老松,【风林火山】的守势意境提升到极致。同时,他左拳紧握,臂膀之上肌肉贲张,隐约有霸王虚影一闪而逝——【霸王举鼎】!
他竟是不闪不避,以左拳硬撼一柄劈斩而来的戾气巨斧!
拳锋与斧刃碰撞的瞬间,没有金铁交鸣之声,只有一声沉闷如雷的爆响!狂暴的气浪以碰撞点为中心炸开,将周围几个普通战魂都掀飞出去。那精英战魂手中的巨斧虚影剧烈扭曲,连带着它高大的身躯也蹬蹬后退数步,血眸中闪过一丝拟人化的惊愕。
而林煜也不好受。硬接这一击,他左臂衣袖尽碎,手臂微微颤抖,一股蛮横的反震之力冲入体内,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了一般,喉头一甜,被他强行咽下。
但他争取到了这宝贵的一瞬!
右手的尘缘剑没有丝毫停顿,【其疾如风】再次展现,剑光如暴雨梨花,点、刺、挑、抹,精准而迅猛地将侧面袭来的几道攻击格开或引偏。他的身影在数个战阵与精英战魂的围攻下,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看似随时可能倾覆,却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以最小的代价化解危机。
他将【风林火山】的四种意境运用到了自身所能掌控的极限,时而如风灵动,时而如火爆裂,时而如山沉稳,时而如林绵密。更将【霸王举鼎】的巨力与【国士无双】的洞察结合,在方寸之地演绎着攻守的极致艺术。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衣衫,混合着不知是自己还是敌人的戾气,黏腻而冰冷。呼吸变得粗重,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炼狱特有的硫磺与血腥味,灼烧着喉咙。肌肉开始发出酸痛的抗议,灵魂层面,【无根萍】的漂泊感与【孤星】的被排斥感交织,如同无形的冰锥,不断刺击着他的意志。
他不能退。一步都不能。
因为身后,那淡青色的阵法光芒,依旧在顽强地闪烁着。
禽滑素盘坐于阵眼中心,双手结着一个复杂的手印,维持着阵法的运转。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几乎透明。细密的汗珠汇聚成流,从鬓角滑落,滴落在身前的阵图上,瞬间便被蒸干。
维持“引魂阵”对抗整个炼狱意志的排斥,所消耗的远不止是内力,更是精神层面的巨大负担。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变成了一根细线,一端系着阵法,另一端则抛入了无边无际、充满暴戾嘶吼的意念之海。她要在那狂乱的海洋中,小心翼翼地搜寻、打捞那些被深深掩埋的、微弱的“思乡”碎片。
这过程凶险无比。每一次与炼狱意志的接触,都像是用细线去拉扯千斤重物,稍有不慎,细线崩断,她的精神将遭受重创,甚至可能被那狂暴的战争意念同化或撕碎。
她听到了身后激烈无比的战斗声,感受到了林煜气息的起伏与那一次次硬撼带来的能量波动。她知道他正承受着怎样的压力。她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孤星】业债如同磁石般吸引着恶意,这让她心中揪紧,却不敢有丝毫分神。
必须成功!
她咬紧牙关,舌尖甚至尝到了一丝腥甜——那是她过度催动精神力,导致内腑受损的迹象。一缕殷红的鲜血,终于不受控制地从她紧抿的嘴角渗出,在她苍白的下巴上划出一道刺目的痕迹。
但她没有停下,手印依旧稳固,淡青色的光流在阵图中奔腾得更加急促。
终于——
就在林煜又一次以【霸王举鼎】震退一名精英战魂,自己也被反震得气血翻腾,动作出现一丝迟滞,险些被侧方刺来的长戟洞穿肩膀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的颤鸣,从阵法中心传来。
那面残破的汉军旗帜,无风自动,剧烈地颤抖起来。旗帜上,那些暗淡的血污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而温暖的气息。
一点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乳白色的光点,自旗帜上升腾而起。
它太小,太暗,仿佛随时会熄灭。但它出现的那一刻,周围那充斥天地的喊杀声、戾气咆哮声,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削弱了一丝。就连那几个正准备再次扑向林煜的精英战魂,血眸中的光芒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一丝茫然的闪烁。
那光点,如同萤火,在禽滑素的引导下,缓缓上升,悬浮在阵法上空。
它散发出的,不再是暴戾与毁灭,而是一种深沉的、刻骨的……思念。
是对远方亲人的牵挂,是对故乡炊烟的眷恋,是对长安城繁华街市的模糊记忆,是对和平安宁的最终渴望……
这是第一缕被成功汇聚的,“长安”意念!
它微弱,却真实不虚。它代表着在这片被战争彻底扭曲的炼狱深处,那些沉沦的战魂心底,依旧存在着无法被完全磨灭的人性之光。
禽滑素猛地睁开眼睛,看向那点乳白色的光点,眼中充满了疲惫,却更有一丝成功的欣慰。她成功了,哪怕只是第一步。
而林煜,在那光点出现的瞬间,浑身压力骤然一轻。
并非攻击停止,相反,战魂们的攻势因为这“异样”气息的出现而更加疯狂。但那【孤星】业债带来的、如同整个天地都在排斥他的窒息感,却被这微弱的、代表着“家园”与“思念”的光点,中和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就好像,在无尽的黑暗中,终于看到了一颗星辰。
哪怕它再遥远,再黯淡,也足以让漂泊的旅人,知道自己并非绝对孤独。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左臂的剧痛和体内的空虚,却有一股新的力量从疲惫的躯体深处滋生。他看向空中那点微光,又回头看了一眼嘴角染血、却眼神明亮的禽滑素。
四目相对,无需言语。
他看到了她的坚持与付出。
她看到了他的守护与伤痕。
一种超越言语的默契,在这一刻彻底建立。
“继续!”林煜低吼一声,声音沙哑却坚定无比。他猛地转身,尘缘剑再次扬起,指向那些因“长安”意念出现而愈发狂躁的战魂。
剑尖之上,赤色火光与青色风旋交织,【风林火山】的意境被他催发到新的高度。他不再仅仅是被动防守,而是开始主动出击,要将这些威胁,牢牢挡在阵法光芒之外!
孤星依旧高悬,吸引着万千恶意。
但星光之下,守护的壁垒,因那一缕微光,而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战斗,进入更惨烈、更漫长的阶段。而希望的火种,已然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