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镇比想象中热闹。
我裹紧斗篷，低头穿过熙攘的集市。萧云跟在两步之后，兽化特征用宽大兜帽遮掩着。自从星塔出来后，他胸口的灰钉孔洞开始渗出银血，似乎混沌之眼的能量在与之对抗。
听说昨晚又有武者失踪...
嘘，小声点，灰袍大人在那边...
商贩的窃窃私语飘入耳中。我余光瞥见街角几个灰袍人正在张贴告示，上面画着模糊的人像，依稀能辨认出我的银铠手臂特征。
混沌之眼在怀中微微发烫，指引我们穿过七拐八弯的巷道，最终停在一家古董店前。褪色的招牌上写着太虚阁三个字，门楣上挂着一面造型古怪的铜镜。
就是这里？萧云声音沙哑。
我点头，刚要推门，铜镜突然映出我和萧云的倒影——镜中的我全身覆盖银铠，双眼空洞无神；而萧云则完全兽化，正在撕咬一具尸体...
当心！萧云猛地拉回我，照骨镜，能映出人心恐惧。
门自动开了条缝，传出苍老的声音：既然知道是恐惧，何必害怕看见？
店内昏暗拥挤，四壁摆满各式古董。一个佝偻老者坐在柜台后，正用绒布擦拭铜镜。他左眼蒙着黑布，右眼却亮得惊人，像是内含星芒。
我们要进太虚幻境。我直截了当。
老者独眼扫过我们，在萧云的兽爪和我手臂银纹上停留片刻：代价呢？
这个如何？我掏出块星塔带出的水晶碎片。
他看都不看：星纹宗的垃圾。枯瘦的手指敲击柜台，我要的是...故事。你们的故事。
萧云不耐烦地低吼，兽瞳在阴影中发亮：没时间...
尤其是你，天罚宿主。老者打断他，被混沌侵蚀的滋味如何？
我和萧云同时绷紧身体。老者见状大笑，露出满口黑牙：紧张什么？太虚阁不问出身。他起身掀开里屋门帘，跟我来。
里屋中央是个直径丈许的青铜圆盘，刻着复杂星图。老者示意我们站上去，然后转动墙上的机关。圆盘缓缓下沉，露出底下幽蓝的通道。
通道尽头就是幻境入口。老者递来两枚铜钱，含在舌下，可保灵台清明。
我接过铜钱，触手冰凉。萧云却摇头拒绝：兽化会吞了它。
下沉持续了约莫半刻钟。当圆盘停稳时，面前是扇青铜门，门上浮雕着初代圣主玄霄手持四色莲的形象。门两侧各有一盏长明灯，火焰呈现诡异的银灰色。
最后提醒。老者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幻境会分离同行者，你们将各自面对最深的恐惧。
我刚要开口，青铜门突然洞开，强大吸力将我们扯了进去！天旋地转中，我听见萧云的吼叫声越来越远，最终完全消失...
睁开眼时，我站在座水晶宫殿里。四壁映出无数个我的倒影，每个都穿着不同样式的银铠。有些只覆盖手臂，有些包裹全身，最骇人的是正对面那个——铠甲与血肉完全融合，面部只余两个空洞的眼窝。
这就是你的未来。熟悉的声音响起。
沐清影从廊柱后走出，青衣依旧，只是眉心多了朵银莲印记。她手中捧着个灵位，上面赫然写着：先妣月汐之位。
沐师父？你...你母亲是...
上一代月汐。沐清影轻抚牌位，她为救我，强行剥离传承，导致双魂失衡。她抬头看我，眼中含泪，所以我偷走吊坠，想找合适的...
我后退半步，银纹自动防御：什么容器？
承载混沌的容器。沐清影突然掀开衣领，露出锁骨处蔓延的灰纹，星纹宗与守墓人的混血，天生适合调和两种能量。但我失败了，直到发现你...
她伸手点向我额头，记忆如潮水涌来：
——五岁的我在书院觉醒洞虚之眼，眸中闪过与冰棺少女相同的银芒；
——沐清影暗中修改我的修炼方案，将《太虚真经》与星纹宗秘法融合；
——每次我突破境界，冰棺少女的封印就减弱一分...
你利用我！我挥开她的手，银铠瞬间覆盖右臂。
不，我在救你。沐清影苦笑，若不逐步唤醒冰棺中的那个你，当混沌全面爆发时，你们都会死。
四周水晶墙突然龟裂，映出的未来我们纷纷走出。她们机械地重复着同一句话：容器终将盛满...
银铠不受控制地蔓延，转眼覆盖至肩膀。我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情绪正在流失——明明该恐惧，却只剩冰冷的计算。
稳住心神！沐清影一掌拍在我后背，记住你是谁！
她这一掌带着某种清心诀，暂时遏制了银铠扩散。我趁机掏出混沌之眼，水晶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月圆之夜...沐清影脸色骤变，快扔掉！它会...
太迟了。混沌之眼突然裂成两半！一半澄澈如冰，一半浑浊如墨。澄澈的一半化作流光钻入我银纹；浑浊的一半则穿透虚空，想必是去找萧云了。
剧痛席卷全身，我感觉自己正在被撕成两半。银铠疯狂蔓延，转眼覆盖大半身体。沐清影拼命结印压制，却收效甚微。
听我说！她抓住我双肩，幻境中的萧云也在经历这些，你们必须...
话音戛然而止。一柄灰晶长剑从她胸口穿出，持剑者赫然是那个完全银铠化的未来我！
噪...聒...未来我机械地抽出剑，转向我，容...器...
沐清影倒地不起，血染青衣。她嘴唇蠕动着，吐出最后忠告：用...情感...连接他...
未来我举剑劈来。我本能地闪避，却发现动作变得迟滞——银铠已经覆盖到脖颈，正在向面部蔓延！
绝望之际，远处突然传来萧云的咆哮声，隔着无数时空屏障，微弱却真切。我福至心灵，想起冰棺少女的摇篮曲，轻轻哼唱起来。
银铠突然停滞！面甲部分甚至开始回缩。更神奇的是，虚空中出现条微光通道，另一端隐约可见萧云的身影——他正在宁家火海中与某个黑影搏斗。
萧云！我朝通道大喊，这是幻境！
他似乎听不见，仍在疯狂攻击黑影。我提高歌声，银纹与通道产生共鸣。渐渐地，通道扩大，我的声音终于传了过去：
萧云！看着我！
他浑身一震，转头望来。就在我们对视的刹那，某种能量跨越时空连接在一起。我感受到他体内沸腾的混沌能量，以及天罚真灵微弱的呼唤。
师姐？他迷茫地眨眼，兽化特征开始消退，这是...
幻境突然剧烈震动！未来我和其他镜像纷纷碎裂。沐清影的尸体化作光点消散，只余那个牌位落在我脚边。俯身拾起时，发现背面刻着几行小字：
双魂归一，混沌重临。星纹守誓，太虚证心。
牌位突然燃烧起来，火焰中浮现出初代圣主玄霄的身影。他手持四色莲印，朝我眉心一点：
记住，容器亦可为净化之器。
强光闪过，我跌坐在青铜圆盘上。萧云就在身旁，兽化程度减轻不少，胸口灰钉被一层晶膜覆盖。老者站在一旁，独眼瞪得溜圆：
你们...居然自己出来了？
我低头看自己，银纹恢复原状，只是更加明亮。萧云则捂着胸口，那里多了朵微型的四色莲印记，与灰钉形成微妙平衡。
多久了？我哑声问。
三天。老者递来两碗药汤，七莲将已经包围了镇子。
萧云冷笑：让他们来。
正说着，地面突然震动！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方向赫然是皇陵所在。老者快步走到窗前，独眼骤缩：
天啊...
我们凑过去一看，只见皇陵方向升起一道灰红光柱，直插云霄。光柱中隐约可见巨大的莲形阴影，正缓缓绽放。
七莲祭...完成了？我声音发颤。
萧云兽瞳紧缩：不，是开始了。
混沌之眼虽然分裂，但两部分之间仍有联系。通过它，我感知到皇陵深处正在苏醒的恐怖存在——那不是皇帝，至少不完全是。
那是混沌与人类的融合体，一个拥有皇帝记忆的全新生命。
而最可怕的是，通过那道连接，它似乎也感知到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