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暗流与微光
地铁隧道深处的危机虽已解除，但那块人为植入的黑色结晶以及地脉深处被引动的黑暗力量，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墨渊败亡，并不意味着暗渊的威胁就此消散，反而像是一棵被砍倒的大树，其深埋地下的根系仍在黑暗中疯狂蔓延，以更加隐蔽、更加致命的方式侵蚀着这片土地的根基。
林守墨的公寓再次成为了临时的指挥中心。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陈昊坐在角落，闷头擦拭着一对特制的、刻有简易聚阳符文的金属指虎，那是赵明宇根据他的战斗风格捣鼓出来的小玩意儿，他需要一些实质性的东西来宣泄内心的烦躁和对白夜、对暗渊的怒火。苏小婉抱着膝盖蜷在沙发上，眼神有些空洞，隧道内那些古老怨念的嘶嚎仍在她的灵觉中留下淡淡的回响。赵明宇则对着电脑屏幕，眉头紧锁，反复分析着从隧道里收集到的、关于那黑色结晶的残余能量数据，试图找到其来源或制造规律的蛛丝马迹。
林守墨站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在玻璃上划过。体内那浩瀚的“枢”之力依旧沉寂，但经过隧道一战，尤其是观察了白夜那精妙绝伦的能量操控后，他心中对力量的认知和渴望都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不能再这样被动等待，不能再满足于缓慢的摸索。他需要更主动地去了解对手，也需要更快地掌握属于自己的力量。
“我们必须弄清楚，暗渊是如何将那种‘锚点’植入地脉的，以及他们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林守墨转过身，声音打破了室内的沉寂，“明宇，数据方面有任何进展吗？”
赵明宇推了推眼镜，摇了摇头：“能量频谱极其特殊，具有强烈的‘吞噬’和‘异化’特性，与已知的任何能量模型都无法匹配，数据库里没有记录。它像是一种……活着的污染源，能够自我复制和扩散，只是被限制在那块结晶里。来源……无法追踪，制造手法也完全未知。”
“肯定是白夜那家伙搞的鬼！”陈昊猛地抬起头，语气笃定，“他当时不也说了吗？‘动作比预想的要快’，他肯定知道内情！说不定就是他或者他的同伙干的！”
“陈昊，”林守墨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没有证据，不要妄下结论。白夜的身份和动机确实成谜，但隧道里，他确实出手相助，并且斩断了那黑暗力量的连接。在这一点上，我们和他至少暂时不是敌人。”
“可是林老师！”陈昊还想争辩。
“我知道你的担心。”林守墨打断他，“但我们不能被情绪左右。暗渊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白夜……他是一个变数，我们需要警惕，但也未尝不能……有限度地利用他掌握的信息。”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苏小婉轻声开口：“林老师，我感觉……璃珞最近好像有点不对劲。”
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苏小婉身上。璃珞，那个来自晶璧界的银发少女，一直被秘密安置在公寓的次卧，由玄圭布下的禁制保护，同时苏小婉负责与她进行初步的沟通和安抚。
“她怎么了？”林守墨关切地问道。
“她说不上来，”苏小婉努力组织着语言，“就是很不安。她说她能感觉到‘母亲’（可能指晶璧界核心意识或族群领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而且……周围‘墙壁’（可能指空间壁垒）的‘噪音’变多了，很杂乱，让她害怕。尤其是最近两天，她经常抱着那块源晶碎片，对着墙壁发呆，有时候还会无声地流泪。”
璃珞的异常，很可能与暗渊对多位面的侵蚀加剧有关。这印证了白夜之前的说法，也表明危机正在迫近。
“我去看看她。”林守墨说道。他走到次卧门口，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房间内布置简洁，璃珞坐在窗边的地毯上，银色的长发如同月光织成的瀑布垂落在地。她怀里紧紧抱着那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源晶碎片，紫水晶般的眸子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眼神里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忧伤和恐惧。感受到林守墨进来，她微微瑟缩了一下，但并没有像最初那样充满警惕。
经过苏小婉连日来的耐心沟通和灵觉交流，璃珞已经能够理解一些简单的词语和意念，也能进行一些基础的表达。
林守墨没有靠得太近，他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璃珞平行，尝试用温和的意念传递信息：“璃珞，别怕。告诉我们，你感觉到了什么？”
璃珞抬起头，看着林守墨，眼中水光潋滟。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先是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然后用力摇了摇头，表达“母亲”状态不好。接着，她双手在空中划动着，做出墙壁的形状，然后又模仿出各种扭曲、混乱的线条和尖锐的噪音，小脸上满是痛苦。最后，她将怀里的源晶碎片举高了一点，碎片的光芒似乎也随之急促地闪烁了几下。
“黑暗……吵闹……墙要坏了……‘母亲’……痛……” 断断续续的、夹杂着强烈恐惧情绪的意念，传递到林守墨和苏小婉（她也跟了进来）的脑海中。
情况比想象的更糟。晶璧界的情况正在恶化，而璃珞的源晶碎片似乎与之存在着某种共鸣。
就在林守墨试图进一步安抚璃珞时，他放在客厅的手机响了，是秦清打来的。
“林顾问，有新的情况。”秦清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紧迫，“我们根据隧道里发现的能量残留特征，扩大了搜索范围，发现青州市另外几个大型基建项目的工地，以及几处历史悠久的古建筑地下，也出现了微弱的、同源的能量波动！虽然强度远不如隧道那里，但分布很广，像是在……布网！”
暗渊的动作，果然没有停止！他们正在以地脉节点为目标，悄无声息地编织着一张巨大的污染网络！
消息传来，公寓内的气氛更加压抑。暗渊的触角比他们想象的伸得更长，更隐蔽。如果不能及时找出并清除这些潜伏的“锚点”，一旦这张网络完成，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找到阻止他们的方法！”陈昊猛地站起，拳头紧握。
“可是我们连他们怎么做到的都不知道，怎么阻止？”赵明宇提出了现实的问题。
苏小婉看着依旧不安的璃珞，眼中充满了忧虑。
林守墨沉默片刻，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他知道，有一个存在，或许掌握着关键的信息，甚至可能拥有应对的方法——白夜。
与白夜的合作充满风险，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他需要一次开诚布公的，或者说，更具试探性的接触。
他让赵明宇尝试通过非正常渠道，在校园内散布一个经过加密的、包含特定地脉能量频率的“信号”——这是他与白夜之间一种心照不宣的联络方式，源自虚像馆事件后一种模糊的默契。
信号发出后，林守墨独自一人来到了校园深处那片废弃的植物园。这里人迹罕至，草木深郁，也是他感知中地脉流动的一个微小节点所在。他站在那晚与墨渊初战的地方，月光透过交错的枝桠，洒下斑驳的光影。
他没有等待太久。
身侧的阴影如同水波般荡漾，白夜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仿佛他一直就站在那里。
“这么快就又遇到麻烦了？林老师，你的‘守护’之路看来布满荆棘啊。”白夜的语气依旧带着那惯有的慵懒和戏谑，但他那双猫一般的瞳孔在月光下，却显得格外清澈和深邃。
林守墨没有绕圈子，直接切入主题：“暗渊正在青州市地脉网络中大规模植入那种黑色‘锚点’，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白夜挑了挑眉，似乎对林守墨的直白有些意外，但也仅此而已。“知道一些。”他承认得很干脆，“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利用地脉能量流动的自然周期，在一些关键节点和薄弱处进行‘投毒’罢了。效率低下，但胜在隐蔽。”
“如何阻止？如何清除？”林守墨追问。
“阻止？找到他们的‘投毒点’，在他们完成植入前破坏掉。清除？那就麻烦点了，需要精准定位每一个被污染的节点，然后像在隧道里那样，进行‘外科手术’。”白夜摊了摊手，“工程量浩大，而且，治标不治本。只要污染的源头还在，他们就能源源不断地制造新的‘锚点’。”
“源头？”林守墨捕捉到了关键词。
白夜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觉得，能制造出那种程度污染‘锚点’的力量，会来自于哪里？”
答案不言而喻——真正的，庞大的，概念性的“暗渊”本身。墨渊所接触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难道就没有办法彻底解决？”林守墨感到一股无力感。
“办法嘛……也不是没有。”白夜拖长了语调，卖了个关子，“关键在于‘钥匙’和‘锁’。”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林守墨的胸口，那里是“枢”之力沉睡的地方。
“找到正确的‘锁孔’，插入‘钥匙’，或许能暂时关闭，甚至修复一部分被撕裂的‘界限’。当然，这很危险，对‘钥匙’的负担也极大，一个不好，可能就是……”
他话未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动用“枢”之力去对抗暗渊本源，风险极高。
就在这时，白夜的目光忽然微微一凝，转头看向了林守墨公寓的方向，虽然隔着重重障碍，但他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
“嗯？那个小东西……好像有点意思。”
几乎在白夜话音落下的同时，林守墨也感觉到公寓方向传来一阵奇异的能量波动！那波动纯净而焦急，源自璃珞的房间！
“璃珞！”林守墨脸色一变，也顾不上白夜，身形一动，便朝着公寓方向疾驰而去。白夜眼中闪过一丝兴趣，身影也随之淡化，跟了上去。
公寓次卧内，此刻正发生着奇异的变化。璃珞怀中的那块源晶碎片，正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芒，将整个房间映照得如同白昼！光芒中，无数细小的、如同水晶尘埃般的符文在飞舞、组合，仿佛在构建着什么。璃珞站在光芒中央，银发飞舞，紫瞳中充满了决绝和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庄重。她双手捧着源晶，口中念诵着古老而悠扬的音节——那是晶璧之民的语言！
苏小婉和赵明宇、陈昊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围在门口，不敢贸然进入。
林守墨冲进公寓，看到这一幕，心中震惊。他能感觉到，璃珞正在以一种燃烧自身本源的方式，激发源晶碎片的力量！
“她在干什么？”陈昊急道。
白夜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林守墨身边，他看着房间内的景象，尤其是那飞舞的晶体符文和璃珞决绝的神情，眼中首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讶和……一丝赞赏。
“她在……尝试‘织网’。”白夜轻声说道，语气中少了几分戏谑，多了几分凝重，“晶璧之民的天赋能力，构筑稳定的空间结构。她想用这块碎片的力量，结合她自身与‘母亲’的联系，在此地强行构筑一个微型的、临时的‘净化领域’或者说‘空间补丁’。”
他指了指窗外：“看来，她也感觉到了那些潜伏的‘锚点’带来的威胁。她想用这种方式，暂时稳固住以这间公寓为中心的一小片区域的地脉和空间，防止被暗渊的力量侵蚀。真是……勇敢得近乎愚蠢的小家伙。”
就在这时，源晶碎片的光芒达到了顶峰，无数符文猛地收缩，融入地板和墙壁！一道无形的、带着纯净空间之力的柔和波动，以公寓为中心，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瞬间覆盖了方圆数百米的范围！
在这一刹那，林守墨清晰地感觉到，在这片区域内，那些原本隐约存在的、来自远处潜伏“锚点”的污染波动，被极大地削弱了！地脉的流动似乎也顺畅了一丝！
然而，施展完这一切的璃珞，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小脸惨白，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怀中的源晶碎片也变得黯淡无光。苏小婉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白夜看着昏迷的璃珞，又感受了一下那片被临时净化的区域，沉默了片刻，然后看向林守墨，眼神复杂。
“看来，你的‘守护’之路上，也不全是拖后腿的。”他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即身影再次淡化，“今天的‘信息交换’就到这里吧。记住，真正的风暴还没来，抓紧时间变得更强吧，林守墨……否则，你连保护这些‘微光’的资格都没有。”
说完，他彻底消失不见。
林守墨站在原地，看着昏迷的璃珞，感受着周围那片被短暂净化的空间，心中五味杂陈。暗渊的阴影庞大而深邃，但希望的火种，也同样在看似弱小的地方顽强地闪烁着。前路艰难，但他必须前进，为了守护这些微光，也为了不负体内那份沉甸甸的力量与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