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处……”我提着灯往更里面走了几步，光线所及，只有嶙峋的怪石和一些散发着微弱磷光的苔藓，并没有其他出口。
尽头是望不穿的。
“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万叶当机立断。
他迅速解下自己的外衣，撕成布条，又找来几根相对笔直的木棍，动作麻利地给陈师傅断裂的双腿做了简单的固定和支撑，尽量避免二次伤害。
他的动作沉稳而精准，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冷静。
固定好伤腿，万叶小心翼翼地托起陈师傅的上半身，我则帮忙抬起他的腿，尽量避开伤处。
两人合力，艰难地将他挪向洞口下方。
然而，刚靠近洞口，几滴冰冷的液体就砸在了我的脸上。
下雨了。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瞬间连成一片雨幕。
雨水顺着洞口疯狂灌入，打在岩壁上，溅起冰冷的水花。
刚才下来时还算干燥的岩壁，转眼间就变得湿滑无比，布满苔藓的地方更是滑不留手。
“香菱！！！”我朝着洞口上方大喊，声音被雨声和洞口的风声撕扯得破碎。
没有回应。
“该死！”雨水混合着冷汗从额头滑落。
香菱呢，她去找人了吗？
还是因为雨大没听见？
或者……她也遇到了麻烦？
“上去试试！”万叶将陈师傅轻轻放下靠在相对干燥的岩壁，眼神凝重地看向那近乎垂直，此刻又被雨水冲刷得如同镜面的岩壁。
他深吸一口气，周身风元素力再次鼓荡，足尖一点，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向上冲去。速度极快，拔高了十几米。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盯着那道白红色的身影。
然而，就在他试图伸手抓住一块凸起的岩石借力时，湿滑的岩壁让他无处着力。
手指在石头上徒劳地滑过，带下几缕湿泥。上升的势头戛然而止，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直直地坠落下来。
“万叶！”我魂飞魄散，想也没想就朝着他可能落下的位置扑了过去。
“砰！”
沉闷的撞击声。
我被他下坠的力道砸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岩壁上，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万叶被我这一挡，也卸去了大部分力道，摔在我的身上，但显然没受什么重伤。
“咳咳……你……”他迅速爬起来，扶住摇摇欲坠的我，眼眸里充满了震惊和后怕，“你怎么样？”
“有事，需要蜜汁叉烧、天枢肉……才能好……”我龇牙咧嘴地报了一堆菜名，看到他还好好的，那点疼也顾不上了，“你……你没事吧？”
万叶摇摇头，“你啊……”
他看向那被雨水冲刷的岩壁，又尝试了几次。
每一次都拼尽全力，风元素力激荡，将周围的雨水都吹散开一个短暂的真空地带。
他攀爬的技巧无可挑剔，动作迅捷如猿猴。
然而，湿滑的岩壁和无处借力的光滑石面是最大的敌人。
最高的一次，他冲到了近二十米的高度，指尖甚至触碰到了边缘垂下的藤蔓。
但下一刻，湿滑的藤蔓脱手，雨水模糊了视线，脚下一滑，再次重重跌落。
十次……
二十次……
整整三十次尝试。
每一次都拼尽全力。
每一次都带着希望。
每一次都摔回绝望的谷底。
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也浇灭了最后一点侥幸。
万叶靠在岩壁上，胸口剧烈起伏，白色的额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雨水顺着下巴不断滴落。
他紧抿着唇，那双总是平静温和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翻涌着挫败和无力感。
风元素力并非万能，尤其在这种绝对的地形劣势和需要携带伤员的情况下。
“陈叔的体温……在下降。”我摸着陈师傅冰冷的手腕，心沉到了冰点。
失血、重伤、骨折、冰冷潮湿的环境、灌入的雨水……
每一样都在加速夺走他的生命。
“生火。”万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必须维持体温。”
我们立刻分头行动。
万叶在洞内相对干燥避雨的角落清理出一块地方。
我则借着油灯微弱的光，疯狂在附近搜寻一切能烧的东西。
幸运的是，陈师傅和野猪搏斗的地方散落着不少断裂的树枝和朽木，虽然也被雨水打湿了些，但内部还算干燥。
我甚至还找到了几块不知从哪里滚落下来的包裹货物的油布碎片，虽然脏污，但勉强能引火。
万叶掏出火折子，小心翼翼地引燃油布碎片，再一点点添加细小的枯枝。
橘红色的火苗终于跳跃起来，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和寒意，带来一丝微弱的希望。
我们合力将昏迷的陈师傅挪到火堆旁。
火光映照着陈师傅毫无血色的脸，触目惊心。
我翻遍自己所有的口袋，只摸出两个早上出门时顺手揣的，已经冷透发硬的包子。
可恨当时边走边欣赏风景，吃掉不少。否则……哎。
这原本是我给自己准备的应急干粮。
“只有这个了……”我把包子放在火堆旁的石块上烘烤，试图让它们恢复一点温度和软度。
饥饿感也适时地袭来，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在寂静的雨夜洞里格外清晰。
我拿起一个烤得温热的包子，递给了万叶。
等另外一个烤完，我撕成两半，把明显更大的一半递给万叶：“枫原先生，给。你刚刚辛苦了，多吃些吧。”
璃月的肉包子真好吃啊。
万叶看着那大半块包子，又看看我手里明显小了一半的，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你吃。我一个够了。不必这样委屈自己。”
他拿起剩下那个完整的包子，小心地掰开，将其中一半也放到了陈师傅嘴边，试图喂他一点流质，可惜陈师傅牙关紧闭，毫无反应。
看着他那不容拒绝的眼神，我没再坚持，默默啃着包子，努力吞咽下去。
胃里有了点东西，身体似乎也暖和了一点点。
夜色如墨，雨声未歇。
洞口的冷风裹挟着雨丝不断灌入，火堆的光芒在风中摇曳，顽强地与黑暗和寒冷对抗。
疲惫和困倦像潮水般涌来。我抱着膝盖坐在火堆旁。
而万叶则靠近陈师傅，给他暖暖身子，散发源源不断的热量，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给他一点温暖。
“枫原先生，”我看向坐在对面的万叶，火光在他脸上跳跃，映出他眉宇间深深的疲惫，他的脸色也不好，方才在雨里三十次向上爬行。
我凑到他的旁边，紧紧贴着他的臂膀，顺其自然地握住他的手，发觉他冰冷的手。
“你也休息一下吧。我守着火。我的体温比正常人都要高很多。放心交给我吧。”
离他更近了些。
归功于我的沙漠血液吧。
赛诺与我都算是“高温”人，以至于每每到了雨林最热的那几天，丽莎总是嫌弃我和他，避之不及。
万叶没有拒绝，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他闭上眼，背靠着冰冷的岩壁，似乎想小憩片刻。
时间在雨声、火堆的噼啪声和沉重的呼吸声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更久。
我强撑着沉重的眼皮，时不时往火堆里添一根柴。突然，肩头一沉。
我浑身一僵，侧头看去。
是万叶。
他不知何时睡着了，身体无意识地朝我这边倾斜，头轻轻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白色的发丝蹭着我的脖颈，带来微痒的触感。他的呼吸均匀而清浅，温热的鼻息拂过我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