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位之上,刘备与薛礼并坐,看似把酒言欢,其乐融融。然而,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紧张感。
薛礼的目光,不时扫过侍立在刘备身后的两员大将。左手边那位,白袍银甲,面容俊朗,英气逼人,即便静立不动,也如渊渟岳峙,透着一股沉稳如山、锐利如枪的气势。右手边那位,更是骇人,身长九尺,腰大十围,面容凶恶,筋肉虬结,如同一尊铁塔,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仿佛随时会暴起噬人。
薛礼心中打鼓,面上却强作笑颜,举起酒杯向刘备示意,状似随意地问道:“使君,您身后这两位将军,真是威风凛凛,气度不凡啊!不知高姓大名?也好让我彭城上下,见识一下青徐英雄的风采。”
刘备心中冷笑,知道薛礼这是探底兼施压,他淡然一笑,从容介绍道:“薛国相过奖了。左边这位,乃常山赵子龙;右边这位,乃陈留典韦。皆是备之肱骨,仗之以横行天下的勇将。”
“常山赵云赵子龙?”薛礼瞳孔微缩,他可是听说过这个名字的!南皮城下与吕布交锋不落下风,后来在徐州更是数合击败曹操麾下大将于禁,枪法如神,名动青徐!“可是…可是那位败曹军先锋于禁的赵子龙?”
“正是。”刘备微笑颔首。
薛礼又看向典韦,光是那体型和煞气,就知道绝非易与之辈。他暗自估算了一下自己与刘备的距离,又看了看赵云和典韦的位置,虽然不算贴身,但以这两人的威名和气势,一旦发难,自己恐怕…他心中那股借鸿门宴擒杀刘备的底气,不由得泄了几分,甚至萌生了一丝退意。
刘备何等人物,前世今生皆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薛礼那细微的眼神变化、瞬间的迟疑,如何能逃过他那经过千锤百炼的观察力?他心中只觉得好笑,这薛礼,既想当猎人,又缺乏猎人的胆魄和决断。
既然对方露了怯,刘备便顺势掌握了主动权。他放下酒杯,目光扫过宴席上一众彭城文武和豪强代表,笑道:“薛国相,今日高朋满座,何不为备引荐一下彭城的诸位贤达?也让备见识一下彭城的人才济济。”
薛礼被刘备这么一问,只得按下心中不安,勉强笑着,一一为刘备介绍席间的官员和豪强。当介绍到他身边那位山羊胡谋士时,他刻意放缓了语速,目光与那谋士快速交汇,微不可察地使了个眼色。
那谋士会意,待薛礼介绍完毕,立刻起身,对着刘备躬身一礼,满脸堆笑地开口,话语却暗藏机锋:“久闻刘使君麾下猛将如云,今日得见子龙将军与典韦将军风采,果然名不虚传!真乃熊虎之将,令人心折啊!”他话锋一转,“只是…两位将军侍立左右,威仪太盛,倒让我等有些拘谨了。使君与我家国相把酒言欢,商议大事,何不让两位将军也稍作歇息?偏厅已备下酒席,不如请二位将军移步,也让我彭城的粗鄙武将们,有机会瞻仰一下青徐上将的风采,聆听教诲,岂不美哉?”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既捧了赵云、典韦,又以“让众人不拘谨”、“让彭城武将学习”为由,意图将刘备最强的两个护卫调开。若刘备拒绝,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不信任盟友,容易寒了“彭城将士的心”。
刘备心中明镜似的,这谋士果然伶牙俐齿。他面上不动声色,朗声笑道:“先生此言,甚合我意!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既然要让我麾下将领与彭城俊杰相识,何须移步偏厅那般麻烦?”他转向薛礼,提议道,“薛国相,不若就在这正厅之内,另开一席,将偏厅的武将们都请过来,我等共聚一堂,不分彼此,同饮美酒,共商抗击国贼袁术之大计!如此,方显我青徐一体,同心同德!”
薛礼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心中狂喜!他正愁如何将赵云、典韦调离刘备身边,又怕引起怀疑,没想到刘备自己提出来要将所有武将集中到正厅!虽然赵云、典韦也会在场,但只要将武将的席位安排得离主位远一些,待会儿刀斧手齐出,他们必然救援不及!想到这里,他几乎要笑出声来,连忙应和道:“使君所言极是!正该如此!来人啊!立刻在正厅西侧增设席位,请偏厅的诸位将军入席!”
很快,彭城一系的十余名武将也被引入正厅,与赵云、典韦一同被安排在西侧新设的席位上。果然如薛礼所愿,这些席位距离主位有相当一段距离。薛礼看着刘备身边只剩下寥寥几名亲卫,心中大定,自觉胜券在握。
待众人重新落座,气氛似乎更加“热烈”。刘备端起酒杯,目光再次扫过全场,这一次,他的眼神锐利了许多,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薛国相,诸位彭城的贤达、将军,备有一事,想请教诸位。”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问道:“不知诸位,如何看待那僭越妄为、勾结我徐州内部不肖之徒、欲行分裂之实的——淮南袁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