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于矮山之巅,寒风卷着血腥与焦糊的气息扑面而来。下方的河谷,已彻底沦为修罗杀场。
视线所及,黑压压的辽军铁骑如同蔓延的潮水,将河谷中央那片不大的区域围得水泄不通。刀枪如林,反射着冬日惨淡的天光,旌旗招展,上面绣着的辽国狼图腾在硝烟中若隐若现,带着蛮荒的压迫感。战马的嘶鸣声、军官的喝令声、兵卒的喊杀声、以及伤者的哀嚎声,交织成一曲残酷的战争交响。
而在那包围圈的核心,景象更是触目惊心。
原本水草丰美的河谷,此刻已是满地狼藉。毡房的残骸在火焰中噼啪作响,冒着浓烈的黑烟,草料堆被点燃,火舌舔舐着空气,让周围的温度都升高了许多。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倒,有穿着皮甲的辽兵,也有少数誓死追随乔峰的部落勇士,鲜血浸透了泥土,呈现出一种暗红的色泽。
乔峰便站立在这片焦土与尸骸的中心。
他那身原本豪迈的衣袍已是破烂不堪,被鲜血与烟尘染得看不出本来颜色。长发披散,沾染着凝固的血块,随着他剧烈的动作狂乱舞动。他的一条手臂不自然地垂着,似是受了不轻的伤,但另一只手依旧沉稳如山,每一次挥出,降龙十八掌那刚猛无匹的掌力便如同实质的怒龙咆哮而出,将试图靠近的辽兵连人带马震得筋断骨折,倒飞出去,清出一小片空地。
“吼——!”
他发出一声如同困兽般的怒吼,声震四野,竟暂时压过了战场的喧嚣。那双眼眸布满了血丝,却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如同被逼到绝境的雄狮,睥睨着四周的豺狼。掌风过处,空气炸响,地面龟裂,威势依旧惊人。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已是强弩之末。掌力的范围在缩小,喘息声粗重得如同风箱,每一次发力,额角的青筋都暴突而起,显然内力与体力都已消耗到了极限。他就像一盏油灯,在透支着生命燃烧最后的光和热。
在乔峰身侧不远,阿朱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她凭借着一处半塌的毡房残骸和几辆堆叠起来的破损勒勒车作为掩体,身形如同穿花蝴蝶般在其中穿梭,躲避着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冷箭。她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紧抿,原本灵动的眸子此刻写满了疲惫与惊惧。她偶尔会掷出一些小巧的暗器,或是利用残存的机关绊倒冲近的敌人,为乔峰分担着侧翼的压力。
然而,她的动作已然失去了往日的飘逸,肩头一处箭伤虽被简单包扎,依旧有血迹渗出,染红了衣襟。每一次闪避都显得惊险万分,若非乔峰那依旧强悍的掌力不时为她扫清威胁,恐怕早已被乱箭射中或是被辽兵淹没。
“萧峰!不要再负隅顽抗了!念在你曾为南院大王,陛下开恩,只要你束手就擒,或可留你一个全尸!” 辽军阵中,一名看似将领的人物策马于安全距离外,运足内力高声喝道,声音中带着胜券在握的得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回答他的,是乔峰更加狂暴的一掌,将两名试图趁机突进的辽军百夫长连同坐骑一起拍成了肉泥!
“废话少说!我乔峰顶天立地,岂会向尔等卑劣小人屈膝!想要我的命,尽管来取!” 乔峰声若雷霆,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惨烈。
那将领脸色一沉,不再多言,挥手厉喝:“放箭!火箭!给本将烧死他们!”
命令一下,更加密集的箭雨,尤其是拖着橘红色尾焰的火箭,如同飞蝗般向着河谷中心倾泻而下!本就燃烧的毡房与草料火势更猛,浓烟滚滚,几乎要将乔峰与阿朱的身影吞噬。高温与缺氧让他们的处境雪上加霜。
阿朱被浓烟呛得连连咳嗽,视线模糊,一个踉跄,险些被一支流矢射中,幸好乔峰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至身后,用宽阔的后背挡住了几支呼啸而来的箭矢,虽然被他护体真气震偏,依旧在衣袍上留下了深深的划痕。
“乔大哥!” 阿朱惊呼,声音带着哭腔。
“别怕!” 乔峰头也不回,声音嘶哑却坚定,依旧如同山岳般挡在她身前。但他微微颤抖的手臂和越发急促的喘息,却暴露了他已是油尽灯枯的现实。
河谷之外,那几名气息阴冷的高手,嘴角已然露出了残忍的笑意。他们如同最有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流尽最后一滴血。
合围已成,火海蔓延。
英雄末路,似乎就在眼前。
矮山之上,凌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眼神平静无波,唯有那微微拂动的青衫袖口,似乎凝聚着某种即将沛然涌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