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日，汤山鸦雀岭主峰西侧的山脚下，晨露沾湿了枯草，空气里带着山地特有的寒凉。
林晚提着医疗包，蹲在一处被藤蔓覆盖的山洞前，手指敲了敲洞壁——岩石坚硬，却有天然的凹陷，适合改造。她回头对身后的医护兵说：“这里隐蔽，离前线只有三里地，伤员转运方便，还能防日军炮击，就把地下医院设在这里。”
医护兵们围上来，看着狭小的洞口，有些犯难：“林大夫，这洞太小了，顶多容下十几个人，伤员多了根本装不下。”
林晚没急着回答，而是绕着山洞走了一圈，指着洞壁另一侧的裂缝：“这裂缝能打通，里面应该是更大的空间，咱们可以挖条坑道，分成急救区、换药区和重伤员区，足够用了。”她正说着，身后传来脚步声，转头见陈砚带着石刚和几个苗族士兵走来，手里还扛着铁锹和木柱。
“听说你要建地下医院，我带些人手来帮忙。”陈砚放下铁锹，看着山洞点头，“这位置选得好，鬼子的迫击炮炸不到，侦察机也难发现。石刚他们在山里长大，挖洞比谁都熟练，让他们来领头。”
石刚立刻蹲下身，用铁锹敲了敲洞壁，又从怀里掏出个打火石，点燃火把伸进洞里：“这洞是天然形成的，里面有岔路，俺们先探探路，再按林大夫说的分区挖。”说着，他让阿吉和两个苗族士兵跟着进洞，火把的光在洞里摇曳，映出蜿蜒的通道。
半个时辰后，石刚等人出来，手里拿着几块泥土：“里面空间不小，能改出三个区，就是有些地方需要用木柱支撑，不然会塌。”陈砚立刻让王锐调运木柱和绳索，后勤兵们扛着材料赶来，苗族士兵们已经拿起铁锹，开始清理洞口的碎石。
阿吉动作最快，他钻进洞口，用铁锹小心地挖着泥土，时不时用手摸一摸洞壁：“俺们老家挖红薯窖，就这么挖，保证不塌！”他身后的苗族士兵们跟着学，动作虽然慢，却格外细致，每挖一会儿就用木柱顶住洞壁，再铺上干草防滑。
林晚则在洞外规划分区，用树枝在地上画草图：“最里面是重伤员区，铺厚点干草，留够通风口；中间是换药区，放磺胺和止血带；最外面是急救区，靠近洞口，方便接伤员。”医护兵们按图搬运物资，把医疗包、草药箱一一归位，连用来煮草药的铁锅都架在了洞口外侧，用树枝伪装好。
陈砚巡视到半山腰时，远远看到吴剑平的身影，正和参谋处长站在重机枪阵地旁。他加快脚步走过去，敬礼道：“师长，您怎么来了？”
吴剑平指着山下的官道，语气带着审视：“来看看你们的防御，日军可能明天就到，不能出岔子。”他目光扫过正在挖洞的苗族士兵，又问，“林大夫在搞什么？挖这么大的洞，是藏弹药还是做什么？”
“是地下医院。”陈砚解释道，“林大夫说前线伤员多，露天医疗站不安全，就改了这个山洞，能隐蔽，还能快速救治伤员。石刚他们熟悉山地，正帮忙扩建。”
吴剑平点点头，跟着陈砚往山洞走去。刚到洞口，就闻到淡淡的草药香，林晚正蹲在地上，给一个手指被划伤的苗族士兵包扎：“小心点，挖洞时别太急，伤口感染就麻烦了。”士兵腼腆地点头，手里还攥着半截铁锹把。
走进洞里，火把的光照亮通道，两侧的木柱支撑得整齐，地上铺着干草，医疗物资按分区摆得有序。最里面的重伤员区，已经铺好了厚厚的干草，通风口用树枝挡着，既能透气又能隐蔽。“没想到你们能把山洞改得这么好。”吴剑平的语气里少了些顾虑，多了些认可，“这样一来，伤员能及时救治，弟兄们打仗也更有底气。”
陈砚趁机说：“都是弟兄们齐心协力，苗族弟兄擅长挖洞，林大夫懂医疗，王锐管后勤，缺一不可。3团是121师的一部分，永远听师长指挥。”
吴剑平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我知道你的意思。之前是我多心了，只要能守住汤山，不管是谁的功劳，都是黔军的荣耀。”他拍了拍陈砚的肩膀，“明天日军来攻，3团守好鸦雀岭，师部会派炮兵支援，有情况随时联系。”
送走吴剑平，陈砚回到山洞，林晚正和医护兵们演练伤员转运——两个士兵抬着简易担架，小心翼翼地穿过通道，医护兵在一旁扶着，动作熟练流畅。“刚跟吴师长聊了，他认可咱们的地下医院，还说会派炮兵支援。”陈砚笑着说，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那就好。”林晚放下手里的止血带，眼里满是欣慰，“有炮兵支援，咱们的压力能小些。我刚把草药熬好了，让弟兄们都喝点，预防瘴气。”
傍晚时分，地下医院终于完工。王锐送来最后一批医疗物资，还带来了好消息：“师部补充的50发迫击炮弹到了，俺已经让炮兵班架好炮，对准官道的转弯处，鬼子一来就能打。”
陈砚站在洞口，望着渐暗的天色，远处的官道已经看不清轮廓，只有警戒哨的篝火在闪烁。石刚带着苗族士兵在洞外巡逻，手里握着上了刺刀的步枪，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山林。林晚则在洞里最后检查一遍物资，确保每个分区都有足够的药品和担架。
“团长，俺们在山洞周围埋了几个土雷，用藤蔓做的引线，要是鬼子摸过来，一踩就炸。”石刚走过来说，语气里满是自信，“俺们苗族打猎时就这么设陷阱，保证管用。”
陈砚点点头，心里格外踏实。从淞沪的草鞋营到现在的3团，从涣散到团结，从被质疑到被认可，这一路的艰辛都值了。他看着身边的弟兄们——石刚的坚定，林晚的细致，王锐的稳重，还有苗族士兵们的热情，知道明天不管日军有多凶猛，他们都能守住鸦雀岭。
夜色渐浓，山风卷起枯草，掠过洞口的藤蔓，发出轻微的声响。地下医院里，火把的光温暖而明亮，医护兵们靠在干草上休息，手里还握着止血带；洞外，警戒哨的士兵瞪大双眼，盯着黑暗中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