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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楼顶层的齿轮声像钝锯在割神经,沈如晦攥着那把刻着“殊”字的手术刀,指腹反复摩挲刀柄的防滑纱布。暗门藏在圣母像底座后面,青灰色的砖缝里嵌着几根铜绿锈,与矿洞三号巷的铜脉色泽如出一辙——林雾在画具盒夹层里留的铜丝密码,末端弯成的钩形正与砖缝宽度吻合。

“角度要准。”林殊举着手电筒,光束在暗门的锁孔处聚焦。那锁孔是心形的,边缘布满细密的齿痕,显然被人用工具反复撬动过,“林雾肯定试过开门,这些痕迹是他的手法,你看这齿痕间距,和他解剖时持针器的力度完全一致。”

沈如晦嗯了一声,将手术刀的尖端插进锁孔。刀刃薄得能映出他眼底的红血丝,当年林殊打磨这把刀时,总说“要像切开人体筋膜那样,找最省力的角度”。此刻刀尖果然顺着齿痕的缝隙滑入,触到锁芯弹簧的瞬间,他手腕微旋,听到一声极轻的“咔嗒”。

暗门向外弹开的刹那,一股混合着福尔马林和血腥的气息涌出来,呛得林殊偏过头咳嗽。通道里的空气湿冷如冰,墙壁渗出的水珠在手电筒光线下滚动,像无数只窥视的眼睛。

“等等。”沈如晦突然按住林殊的肩膀,手电光束定格在门楣下方的砖缝里。一块指甲片嵌在灰浆中,半透明的月牙形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在光线下泛着湿润的光泽——是林雾的指甲,他右手小指的指甲上月牙处有个天生的缺口,此刻在这片指甲上清晰可见。

林殊的呼吸骤然收紧。他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出指甲片,放在证物袋里对着光看,血渍呈喷溅状分布,边缘的红细胞还未完全凝固:“是新鲜的,最多不超过六个小时。他开门时太急,指甲被砖缝刮掉了,却故意没拔出来——这是他的标记方式,告诉我们‘我刚离开不久’。”

沈如晦的指尖抚过砖缝里残留的血迹,触感粘稠,混着细小的皮肤组织。他忽然想起林雾小时候总爱啃指甲,被母亲骂了就往砖缝里塞,说“这样妈妈就找不到证据了”。没想到这个孩子气的习惯,二十年后竟成了生死攸关的暗号。

通道狭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墙壁的青砖上布满抓痕,深度约两毫米,是指甲反复抠挖留下的。林殊用激光测距仪测量抓痕间距,恰好与林雾的步幅吻合:“他在害怕。”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正常情况下他会用军刀在墙上做标记,用指甲抓说明当时手里没有工具,甚至可能被束缚着。”

手术刀在沈如晦掌心微微发烫。他想起教授摘下面具时,作战服袖口沾着的铜绿——与暗门砖缝里的锈迹成分完全一致,说明教授是和林雾一起离开的,甚至可能……是他拖着林雾离开的。

“你看这里。”林殊的手电照向通道拐角的墙根,一滩暗红的血迹在地面晕开,形状像只残缺的手掌。血迹边缘有拖拽的痕迹,延伸向通道深处,“是林雾的血型,他可能在这里摔倒过,或者……被人按在这里注射了什么。”

沈如晦蹲下身,用手术刀轻轻挑起血迹边缘的皮肤组织。在紫外线灯下,组织碎屑呈现出淡紫色荧光——是肌肉松弛剂的残留,与林雾录音笔里提到的“注射药物”完全吻合。教授果然没说谎,他一直在用药物控制林雾。

通道的空气越来越冷,福尔马林的气味里混进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沈如晦忽然停住脚步,手电光束落在前方的砖缝里——又一片指甲,这次是拇指的,血渍更浓,甚至能看到指甲根部的半月形白痕。

“他在给我们引路。”林殊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每块指甲之间的距离大约五十米,刚好是他能承受的最大疼痛范围。他知道我们会跟着血迹追,却还是要用指甲做双重标记,怕我们错过岔路。”

沈如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想起林雾十五岁那年,为了在暴雨里给他送伞摔断了腿,却坚持用指甲在电线杆上刻标记,说“这样你就能顺着记号找到我”。当时自己骂他“傻”,现在才明白,那不是傻,是刻在骨子里的信任,相信无论多黑的路,他都会跟着记号追过来。

通道在前方分岔成两条路,左侧的入口处散落着几片撕碎的纱布,上面沾着的血迹与林雾药瓶标签下的压痕处血迹一致;右侧的墙壁上,有人用鲜血画了个极小的三叶草,右叶比左叶长两毫米——与老马气管里的标本标记完全相同。

“左边是陷阱。”沈如晦几乎没有犹豫,手电光束指向右侧通道,“林雾总用纱布做诱饵,真正的路会用三叶草标记。三年前我们在勘探队找失踪的驴友,他就是这样骗走了跟踪的狼群。”

林殊抓起那片纱布,指尖触到布料内侧的硬物——是块微型窃听器,信号指示灯还在微弱闪烁。他冷笑一声将窃听器捏碎:“教授想监听我们的动向,却不知道林雾早就给我们留了反制的暗号。”

走进右侧通道后,血腥味越来越浓。在一处凹陷的墙洞里,他们发现了林雾的战术靴,鞋带散开着,鞋跟处沾着的泥土里混着白色的结晶——是培养舱专用的冷却液,说明地下三层的实验室就在附近。

“他是故意丢下靴子的。”沈如晦拎起靴子,鞋底的纹路里嵌着几根头发,dNA检测显示与林雾一致,“靴子里有夹层,你看这里。”他用手术刀划开靴筒内侧,一片被血浸透的纸掉了出来,上面用铅笔写着“第三格抽屉的钥匙”。

林殊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叶青蔓用口红箭头指向的那个抽屉,里面藏着教授的体检报告。原来林雾不仅知道他们找到了箭头,还知道抽屉里的秘密,甚至提前准备好了钥匙——这张纸,是将所有线索彻底闭环的最后一环。

通道尽头传来隐约的机械运转声,像心脏监护仪的滴答声被放大了无数倍。沈如晦握紧手术刀,刀刃上的“殊”字在手电光下泛着冷光,与林雾嵌在砖缝里的指甲片形成奇妙的呼应。

“快到了。”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既有即将见到林雾的焦灼,也有面对真相的沉重。

林殊点点头,最后看了眼砖缝里的指甲片。在黑暗中,那半透明的月牙形像一小片被遗忘的月光,带着血的温度,指引着他们穿过冰冷的通道,走向那个藏着太多秘密的地下实验室。

他忽然想起林雾说过:“最可靠的记号,是疼出来的。因为疼过,就绝不会忘。”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那些嵌在砖缝里的指甲片,那些带着新鲜血迹的标记,都是林雾用疼痛刻下的路标,每一片都在说“我在这里,别放弃”。而他们握着那把刻着名字的手术刀,沿着疼痛的轨迹往前走,就一定能找到那个在黑暗里独自承受一切的人。

毕竟,那是用血肉做的记号,是藏在砖缝里的牵挂,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的、通往彼此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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