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墨。
边境的军营里,万籁俱寂,只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远处的虫鸣。
顾言洲的办公室里灯还亮着。
他坐在桌前,面前摊着一堆复杂的技术图纸和数据报告。
这些都是关于部队现役通讯设备的安全漏洞分析。
他的眉头紧锁。
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他很少抽烟,但最近这个习惯又回来了。
只有尼古丁的麻痹,才能让他紧张的神经得到片刻放松。
这个安全漏洞是他无意中发现的。
它就像隐藏在钢铁长城里的蚁穴,平时看起来无伤大雅,但一旦到了战时,就可能导致整个防御体系的崩溃。
信息战在未来的战争中将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这一点,顾言洲比谁都清楚。
他立刻将自己的发现整理成了一份详细的报告递交了上去。
然而报告却像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不仅如此,他还遭到了顶头上司马副局长的多次敲打。
顾言洲抬起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他拿起桌上的相框,看着照片里肖芷涵灿烂的笑容,心里才感到暖意。
他不知道芷涵现在怎么样了,大学里的生活还习惯吗?
有没有人欺负她?
一想到妻子,顾言洲就变得温柔,但随即又感到愧疚。
他答应过她,要给她一个安稳的家。
可现在,他不仅无法陪在她身边,甚至连自己的工作都陷入了困境。
这个马副局长是出了名的笑面虎。
他表面客气,背地里却唯利是图。
顾言洲知道,这批有问题的通讯设备就是通过他的手采购进来的。
这背后必然牵扯到巨大的利益输送。
自己的这份报告无疑是动了他们的蛋糕。
第二天一早,顾言洲就被叫到了马副局长的办公室。
马副局长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
“小顾啊,坐。”
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语气亲切得像个长辈。
“最近工作怎么样?还习惯吧?”
顾言洲没有坐,只是笔直地站在那里,不卑不亢地说:“报告马副局长,一切正常。”
“那就好,那就好。”
马副局长点了点头,呷了一口茶。
“你上次递交的那份报告,我看了。”
他放下茶杯,慢悠悠地说,“写得很好,很详细,说明你是个肯钻研、有想法的年轻干部。”
“但是呢”
他话锋一转。
“小顾啊,你还年轻,看问题有时候容易片面,容易钻牛角尖。”
“这批设备是经过上级专家组层层把关,严格测试过的,怎么可能会有那么严重的问题呢?”
“你说的那些漏洞,都只是理论上的可能性,在实际应用中是不会发生的。”
“我们搞技术,要实事求是,不能自己吓唬自己嘛。”
马副局长的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顾言洲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他知道,跟这样的人是讲不通道理的。
“马副局长,我坚持我的看法。”
“理论上的可能性,在战场上就可能变成百分之百的现实。”
“我请求对这批设备进行一次全面的实战模拟测试。”
“胡闹!”
马副局长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收起笑容,变得阴冷。
“一次实战模拟测试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顾言洲同志,我希望你把心思多放在自己的本职工作上,不要再搞这些哗众取宠、危言耸听的东西!”
“这是命令!”
顾言洲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他知道,正常的渠道已经走不通了。
马副局长看着顾言洲离去的背影,透出狠厉。
顾言洲这种人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他必须想个办法,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彻底闭嘴。
一个星期后,军区要组织一次大规模的红蓝对抗演习。
马副局长作为演习的副总指挥之一,看到了机会。
他亲自下令,将顾言洲所在的营队划归蓝军。
并且,他特别关照,给顾言洲的营队配备了清一色的、那批有问题的通讯设备。
他还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最艰巨的任务——在复杂的电磁干扰环境下,深入敌后执行斩首行动。
这个任务对通讯的依赖性是最高的。
马副局长的用心极其险恶。
他就是要让顾言洲在所有人的面前栽一个大跟头。
他要用一场演习的惨败,来证明顾言洲的报告是多么离谱可笑。
演习开始的命令下达了。
顾言洲带着他的士兵走进了硝烟弥漫的演习场。
他看着手里的这批新式装备,心里冷笑一声。
马副局长的算盘,他一清二楚。
但他没有丝毫畏惧。
相反,他的心里燃起了一股熊熊的战意。
你不是想看我出丑吗?
那我就偏要让你看看,一个真正的军人是如何在绝境中创造奇迹的。
演习开始了。
蓝军的指挥部里气氛异常凝重。
“报告!与尖刀营失去联系!”
“报告!尖刀营的坐标在屏幕上消失了!”
通讯兵的报告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尖刀营,正是顾言洲的部队。
他们一进入演习区域,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蓝军的指挥官急得满头大汗。
没有了尖刀营这把尖刀,他们后续的所有作战计划都将无法展开。
红军指挥部里,马副局长正悠闲地喝着茶,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在演习结束的总结会上该如何批评顾言洲这种脱离实际、纸上谈兵的赵括了。
然而,他没有得意太久。
三个小时后,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消息传了回来。
红军的指挥部被端了!
所有的指挥官,包括马副局长在内,全部阵亡!
而完成这次斩首行动的,正是那支已经失联了的尖刀营!
所有人都蒙了。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在没有通讯、没有坐标的情况下,他们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红军指挥部的?
演习结束后,谜底揭晓了。
原来,顾言洲在进入演习区域后,就果断地放弃了那批有问题的通讯设备。
他下令全营进入无线电静默状态。
然后,他用最原始也是最可靠的方式来指挥战斗。
他让士兵们用军犬来传递命令。
他让侦察兵用鸽子来传送情报。
他们甚至在山林里用特定的鸟叫声作为联络的暗号。
他们就像一群真正的幽灵,在复杂的山地里穿梭自如。
他们不仅完美地避开了红军所有的侦察和埋伏,还利用红军对高科技设备的依赖,反过来找到了红军指挥部的确切位置。
这场胜利,是用传统军事智慧战胜高科技依赖的经典战例。
它狠狠地打了马副局长一个耳光。
在演习的总结会上,大佬亲自表扬顾言洲。
“装备是死的,人是活的。一个优秀的指挥员,不仅要会使用先进的装备,更要在没有先进装备的情况下打胜仗!”
“顾言洲同志,就给我们所有人上了一堂生动的课!”
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顾言洲站起来,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骄傲和得意。
只有一种军人特有的刚毅和沉静。
而坐在角落里的马副局长脸色铁青。
他知道,自己这次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他不仅没能把顾言洲整倒,反而让他成了全军区的英雄。
他看着台上那个挺拔的身影,怨毒更深了。
他知道,自己和顾言洲之间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