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形的牵引下，它们从藤蔓的束缚中脱离，向着陆渊的掌心汇聚。
最终，凝固成了一枚拳头大小，表面光滑如镜，内部仿佛有流光转动的银色球体。
它静静地悬浮在陆渊的掌心，再也没有了半分之前的诡异与危险。
它变成了一件物品。
一件纯粹的，承载着某种“概念”的……遗物。
陆渊收回手，那枚银色球体顺从地落入他的掌中。
就在他握住球体的瞬间。
嗡！嗡！嗡！
地板上，那五件被他放置于此的遗物——孙大志的子弹，山本一夫的勾玉，老海因茨的勋章，孙长庚的罗盘，以及盖亚之种，同时爆发出微弱却清晰的共鸣辉光。
六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在这一刻，形成了一个诡异而完美的和谐闭环。
赵千讯的个人终端，在经历了大崩溃后，此刻终于恢复了运作。屏幕上，代表着陆渊周围能量波动的频谱图上，赫然出现了第六个稳定的，与其他五个源头遥相呼应的能量峰值。
【第六件遗物：千面之影】
正式，收入囊中。
翠绿色的藤蔓无声地消退，像从未出现过的幻影，缩回墙壁与地板的裂隙之中。它们来时暴烈，去时无痕。整个会场，除了地面上依旧闪烁着微光的六件遗物，和那个被彻底格式化后悬浮在陆渊手里的银色球体，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可什么都已经改变了。
刺耳的警报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应急的红光熄灭，正常的照明重新亮起，惨白的光线照在每个人失魂落魄的脸上。
死寂。
一种比混乱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身经百战的行动队员，还是身居高位的旁听者，都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们刚刚目睹了一场神话，一场碾碎了他们所有已知常识的神话。
“封锁会场。”
一个沉稳的，不带丝毫情绪波动的命令，打破了这片凝固的空气。
龙主任。
他缓缓从最高审判席上站起，整理了一下自己并未凌乱的衣领。他没有去看陆渊，也没有去看那个诡异的银色球体，他的指令清晰而绝对。
“所有与会人员，签署A-0级最高保密协议。即刻生效。”
“对外宣称，听证会遭遇‘深渊投影’突发袭击，安全系统出现重大故障，会议暂停。魏承业副局长在处理事件中英勇负伤，正在7号医疗中心接受紧急治疗。”
他的话语像一颗定心丸，强行将众人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行动队员们下意识地立正，开始执行命令，疏散那些已经腿软的文职人员。
没有人质疑这个漏洞百出的“官方解释”。
因为真相，根本无法解释。
“至于你，赵千讯顾问。”龙主任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被告席上那个失神的年轻人身上，“针对你的所有指控，当场撤销。你自由了。”
如释重负？
不，赵千讯的脸上没有半分喜悦。他甚至没有听清龙主任在说什么。
他只是死死地，死死地盯着陆渊手里的那枚银色球体【千面之影】。
他那双曾被誉为能洞悉未来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情绪的混合体。一个科学家面对神迹时的狂热，以及一个凡人窥见深渊时的恐惧。
“不……不对……”他喃喃自语，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屏幕疯狂闪烁着他自己都看不懂的数据流，“它的存在，违反了能量守恒……它的转化，无视了物质定律……这……”
科学双子星，国策局未来的领袖，在这一刻，像一个初次见到火的原始人。
就在这时，会场的金属大门被从外部开启。
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戴着老式眼镜的老者，在两名警卫的护送下，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陈博士。
他显然是接到了最紧急的召唤，甚至连实验手套都来不及脱。
“龙主任，发生了什么？警报级别……”他的话在看到会场中央的陆渊，以及他手里的东西时，戛然而置。
陈博士的脚步停下了。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的视线越过所有人，径直锁定了那枚光滑如镜的银色球体。
“它……它出现了……”
龙主任对着他微微颔首：“陈博士，我们需要你的知识。”
陈博士快步走上前，但在距离陆渊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没有去触碰，只是用一种近乎于朝圣的姿态，仔细观察着【千面之影】，又看了看地上那五件彼此共鸣的遗物。
“不是‘替换’……”陈博士忽然开口，他的声音干涩而尖锐，带着一种揭开禁忌真相的颤栗，“你们都想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什么意思？”开口的是韩清，她的短刃已经归鞘，但手却从未离开过刀柄。
陈博士缓缓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在场的国策局核心成员们。
“我的意思是，这个东西，它不是在听证会上才‘替换’了魏承业。也不是在昨天，不是在去年。”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吐出了一个让整个会场温度骤降的结论。
“而是，这个世界上，或许从未存在过一个叫做‘魏承业’的‘人类’。”
轰！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惊雷在每个人脑中炸响。
行动队长手里的步枪差点没拿稳。赵千讯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荒谬与不可置信。
“不可能！”赵千讯嘶吼道，“魏承业的履历我们审查过无数次！他的基因序列，他的家庭背景，他三十年前加入国策局的所有资料都完美无缺！他……他还有妻子和孩子！”
“完美无缺，就是最大的不完美。”陈博士冷静地反驳，“一个东西，如果能完美模拟出魏承业的形态，模拟出他的能量波动……那为什么不能更进一步？”
“它模仿的，不仅仅是外貌，声音。”
“它模仿了‘人格’，模仿了‘记忆’，甚至模仿了我们所理解的，最复杂的‘情感反应’。”
“它用几十年的时间，学习、进化，完美地‘扮演’了一个人类。一个勤恳、上进、拥有权力欲、同时又深爱家庭的国策局高层。”
“至于他的家人……或许，只是它这个‘角色’设定的一部分。一些被它欺骗，或者干脆就是被它‘创造’出来的，用于完善人设的背景板。”
这个结论，比刚才那个怪物当场现形，还要恐怖一万倍。
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从脊椎骨窜上天灵盖的寒意。
如果连人格、记忆、情感都能被天衣无缝地模仿……
那人与物的界限在哪里？
真实与虚假的边界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