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船的同时，死歌书院的石缝里还渗着虚空特有的寒气，凉冰裹着件不知道哪捡来的黑斗篷，往石桌上一坐，脚边堆着的破甲片叮当作响——那是她从马库拉格之耀号逃出来时，被卡尔拽着后领拖破的战靴、撕烂的肩甲，还有半块被能量网熔变形的护腕。
“卡尔你个老抠门！就不能给我件新斗篷？这玩意儿上还沾着冥河星系的泥巴！”她踹了脚石桌，桌上的虚空水晶震得跳起来，差点滚进石缝里。
卡尔正对着星图出神，指尖划过幽影号的残骸投影，头也没抬：“你的恶魔军团在边缘星域的补给站，被林阳他们顺手端了。库存的暗能量晶体、四代神体修复液，全没了。”
凉冰的脸“唰”地垮了，比死歌书院的石壁还青：“什么？！那是老子攒了三百年的家底！那群蓝色罐头是强盗吗？！”她猛地站起来，斗篷下摆扫到石桌，把唯一一只还算完整的能量杯扫到地上，“咔嚓”一声裂成两半。
“现在已知宇宙的黑市上，你的悬赏金比天使的白银盔甲还高。”卡尔终于转过头，眼神里带着点看戏的玩味，“而且……你上次借凯莎的神圣能量转换器，还没还。”
“别提那娘们儿！”凉冰往地上啐了口，一屁股坐回石凳上，斗篷被扯得更破，露出胳膊上还没修复的擦伤——没了修复液，四代神体的自愈速度比普通战士还慢。她摸了摸腰间，空空如也，连颗高爆手雷都没剩下，最后只能从斗篷口袋里掏出半块干硬的压缩饼干，还是上次在指挥舱没吃完的。
“想当年老娘挥挥手，就能让一个星系的军阀把贡品堆成山。”她咬着饼干，碎屑掉得满胸口都是，“现在倒好，连块像样的能量块都摸不着。卡尔，你死歌书院就没点存货？借我点，等我东山再起……”
“虚空能量你用不了，会烧神体。”卡尔指了指墙角堆着的虚空碎片，“那些是给噬影他们强化用的，你碰了就得躺三个月。”
凉冰看着那些碎片，又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擦伤，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想当年她是莫甘娜的时候，身边阿托捧着能量瓶候着，亲卫们把修复舱擦得锃亮，哪受过这委屈？现在倒好，成了全宇宙最寒酸的神，连块饼干都得省着吃。
“要不……我去跟凯莎借点？”她磨磨蹭蹭地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就说……就说下次帮她打饕餮……”
卡尔低低地笑了一声，像风吹过石缝：“她昨天跟我通讯，说如果你去了，就把你绑在神圣凯莎号的桅杆上，让全宇宙看看‘穷得叮当响的恶魔女王’。”
凉冰“腾”地站起来，把半块饼干往地上一摔：“去他娘的！老娘就算啃石头，也不去求那老女人！”她转身往石屋走，斗篷扫过墙角的破甲片，哗啦啦掉了一地，“等我找到剩下的恶魔残部，凑点能量，看我不把林阳那艘破船炸成灰！”
石屋外的风卷着虚空碎片的粉末吹进来，落在她掉在地上的饼干碎屑上。卡尔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星图上代表马库拉格之耀号的光点，指尖在凉冰的悬赏令上敲了敲——上面的金额还在涨，旁边标注着“活捉者，奖暗能量核心三颗”。
他忽然觉得，让这只张牙舞爪的恶魔暂时当个“穷神”，好像也挺有意思。至少，她不会再整天嚷嚷着要炸掉半个宇宙了。
此时，死歌书院的石道上响起拖沓的脚步声，斯诺的黑袍下摆沾着星尘，半边脸隐在兜帽阴影里，手里攥着块碎掉的数据板——那是幽影号最后传回的信号记录，现在只剩些乱码在闪。
“主，”他站在石桌旁，声音比平时更低，“幽影号……没了。碎片被林阳他们劫走了。”
卡尔正用指尖捻起片虚空碎片的粉末，那粉末在他掌心转着圈，泛着冷光。他没抬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嗯。”
就一个字，轻得像石缝里漏的风。斯诺愣了愣，捏着数据板的手紧了紧——他以为主会发怒，至少会皱眉，毕竟那碎片是主准备了三百年的东西。
凉冰在旁边啃着块干硬的压缩饼干，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饼干渣喷了石桌一脸：“听见没？你家主根本不在乎！早说过你那破船不经炸……”
“闭嘴。”卡尔终于抬眼，却不是看凉冰，是看斯诺，“碎片里的虚空因子我早做了标记，他们带不走的。”他指尖一合，那片粉末“嗖”地钻进石桌的缝隙，没了踪影。
斯诺的肩膀松了松，像是卸下了千斤担子：“那……需要属下带人去追吗？”
卡尔摆了摆手，动作轻得像掸灰：“不用。让他们先拿着。”他重新看向星图，幽影号的残骸在投影里慢慢淡化，“林阳会去找凯莎，到时候……”
他没说下去，但斯诺懂了。主的棋盘上，多颗棋子动起来，才有意思。
凉冰把最后一口饼干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装什么高深？不就是丢了东西，找不着台阶下……”
卡尔没理她，只是对斯诺扬了扬下巴：“下去吧。把边缘星域的虚空节点再加固一遍。”
斯诺躬身退下，黑袍扫过石地上的碎甲片，发出沙沙的响。走到石门口时，还听见凉冰在跟卡尔吵：“你肯定是早知道会被劫！故意让我看笑话是不是？信不信我把你这破书院的石桌全掀了……”
后面的花被风卷走了。斯诺抬头看了眼死歌书院上空的星云，暗紫色的，像主掌心那片虚空粉末。他摸了摸怀里的通讯器，上面有新的指令——去查林阳和凯莎的下次会面地点。
突然，死歌书院的石桌上凭空多出道暗缝，泛着幽蓝的虚空能量。卡尔指尖划过缝口，整艘新恶魔一号的全息投影便浮了起来——比旧舰体宽了三成，舰桥的獠牙状凸起闪着冷光，舷侧的湮灭炮管比之前粗了一倍。
“喏，”他抬手将投影推向凉冰，石桌的阴影在他脸上割出几道冷痕，“比你那艘破船能扛三倍虚空风暴，炮口校准了你的恶魔基因序列，不会炸膛。”
凉冰叼着根没点燃的能量棒，眯眼瞅着投影里的舰体细节，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你转性了？”她嗤笑一声，能量棒在唇角转了个圈，“上次借我三百发湮灭弹，还让斯诺跟我算利息。”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卡尔收回手，暗缝在他掌心合拢，“林阳他们拿到的碎片里，我掺了半组虚空坐标。等他们破解时，新恶魔一号正好能‘顺路’截胡。”他顿了顿，石桌的阴影爬过他的喉结，“顺便，让凯莎看看，她的天使星云，不是铁板一块。”
凉冰忽然笑出声，把能量棒拍在桌上：“算你有点良心。”她指尖点向投影里的舰桥，“把主控台改成黑红色，老子不喜欢蓝不拉几的。还有，给我备足一千发炼狱弹，上次跟天使仪仗队对轰，没够打。”
“炼狱弹在第三货舱，”卡尔站起身，黑袍扫过石桌时，投影里的新恶魔一号突然亮起主炮，“坐标已经输进你的脑波接口，现在就能跃迁。”
凉冰挑眉，摸出腰间的恶魔纹章按了下。远处的星轨突然扭曲，新恶魔一号的舰影从虚空里钻出来，舰身的黑红色在星云里像道血痕。她转身往石门外走，披风下摆扫过卡尔的靴尖时顿了顿：“欠你的，下次拆凯莎的护心镜还你。”
卡尔没应声，只是看着她的背影融进书院外的暗物质流里。石桌上的投影还亮着，新恶魔一号的引擎喷出幽紫色火焰，像道撕开星云的裂痕。斯诺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低声问：“主，真要让她带着新舰去碰天使军？”
“碰一碰才知道，”卡尔的指尖在石桌上划出道虚空波纹，“凯莎的神圣原子最近在衰减，凉冰的恶魔基因正好是把钝刀——磨一磨，或许能割开裂缝。”
虚空波纹里映出新恶魔一号跃迁的尾迹，卡尔看着那道尾迹消失在星尘里，忽然想起凉冰刚才挑眉的样子，跟三万年前提着两瓶劣质酒来死歌书院找他对饮时，一模一样。
他收回手，石桌上的暗缝彻底合拢，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恶魔基因气息，混着虚空能量的冷味，像句没说出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