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道余孽在雒阳城中给黎庶下毒,当街刺杀朝廷命官,这事情若不紧急,某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是紧急的。
难不成,还要有人夜射龙庭才算紧急吗!”
何进双目圆睁,丢开张温和陈导的手,一把扯下腰间的金印紫绶,“我何进身为大将军,连京畿治安都管不好,愧对国家。
既如此,留着这印绶何用?
你把它带给陛下,就说我何进请辞归乡!”
闻言,蹇硕吓得脸色瞬间煞白,连忙后退两步,下跪说道:“大……大将军……奴……奴不是这个意思……大将军赎罪……”
张让眉头微皱。
何进是外戚,是皇帝的妻兄,而宦官是皇帝的奴才。
所以,小黄门跪何进倒也没什么。
但蹇硕是和他一起来的,他丢人,自己貌似也丢人。
于是,张让连忙上前拉住何进的手:“大将军,息怒,息怒啊!
这印绶是圣上亲赐,怎能说辞就辞?
再说,谁辞也不能辞大将军你啊。
蹇硕这狗才不懂事,老奴替他给你赔罪,你可千万别动气!”
有人开头,崔烈、何苗等人也赶紧上前劝。
崔烈对何进道:“大将军,你若是辞了职,京畿的岂不乱了套?
如今四海扰动,太平道余孽还在,流民还需安置,你可不能走啊!”
“大兄,是啊,如今外乱难定,雒阳也是暗潮涌动。
当年太平妖道马贼起事,就是你在河南尹任上发现的。
封谞和徐奉那两个贼子,隐藏的可不是一般的深。
这都需要你的慧眼啊!”何苗也跟着劝说道。
说话的时候,还看了董重一眼。
董重无语至极,他暗想老子一句话都没说,你瞅我干啥!
不过,他也不好说啥。
谁让封谞是长乐太仆呢,是他姑姑董太后的大总管,负责交通打理董家在冀州的产业......
袁隗等人也纷纷上前,劝何进收回印绶,万不可辞官。
但此刻的何进,仿佛生气了的孩子,谁劝都不好使。
张让跺了跺脚,忍不住大声喝骂张温和陈导:“你们两个废物!吃着朝廷的俸禄,办不好事还惹大将军动怒!
若是误了国事,看圣上饶不饶你们!”
张温心中无语:老子当司隶校尉才多久......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陈导同样无语:我当河南尹也没几个月呀,里面的官员大都是外戚何苗提拔的......
当然,心中虽然无语,两人也都是躬着身,只道:“惭愧,惭愧。”
崔烈看向袁隗,他知道袁隗和何进私底下关系好。
而且,袁隗现在隐隐可是顶着士族老大的头衔。
然而,袁隗却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唉声叹气不已。
崔烈无奈,只得再次上前开解:“大将军,此案需尽快查清,你可不能一时意气用事啊!”
看有人说到案子,何进不再继续举着印绶,而是在众目睽睽下,转身走到被挤到外围的何方跟前,拉着他的手对众人叹道:“我何家子弟不争气,也就这一个从子算得上俊杰。
他来雒阳不过数月,就遭了几番暗杀!
我一直觉得当今之时,要安定社稷,就要直面刀矛。
所以把事情都压了下去。
但,我发现我错了,我的顾全大局,换来的却是白天在津口行刺,这简直是嚣张跋扈,目无纲纪!”
见何进不再说辞官,张让连忙附和着痛骂:“这群刺客真是胆大包天!
敢在天下脚下动手,活腻歪了,杀!”
闻言,司隶校尉张温、河南尹陈导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陈导的后背早被冷汗湿透。
其他人,有不少则是饶有兴致的打量起何方。
眼见两人只会发泄情绪,太尉崔烈上前一步沉声道:“大将军息怒,当务之急是查清此案。
司隶校尉,你还有消息!”
闻言,张温说道:“文台,你来说说。”
孙坚上前躬身道:“回太尉、大将军,此次被斩杀的十三名刺客中,十人是太平道余孽。
另有三人身份已核实,是河南尹麾下士卒。
此外,还有一名刺客逃走,名叫张白骑,乃是太平道余孽中与郭泰同级别的头目,擅长用毒和易容。”
这话一出,河南尹陈导脸色瞬间惨白,身体微微颤抖,差点栽倒在地,幸好身边的属官扶了他一把。
车骑将军何苗也皱起眉头,眼神闪烁不定,悄悄往后退了半步,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的剑柄上。
崔烈又问:“你怎知逃走的是张白骑?可有证据?”
孙坚侧身让开,身后两名吃瓜群众被带了上来。
一个是头发花白的老妇;另一个是二十多岁的青年,胳膊上缠着白带。
老妇颤巍巍地开口:“回太大君,方才刺客行刺时,何军侯指着那逃走的人喊‘张白骑’,老身听得清清楚楚!”
青年也点头:“小人也听见了,何军侯喊了张白骑!”
崔烈的目光转向何方:“何军侯,你认得张白骑?”
“回太尉,先前某奉命扫平司隶雷公山寨时,曾见过张白骑与浮云一同现身。
她虽然当时带着面具,但形态、声音,一看便知。”何方躬身答道,话锋一转,又道:“至于那三名河南尹郡兵,某倒有个猜测,不知当说不当说......”
崔烈道:“风闻奏事,自有人验证,但说无妨。”
“河南尹麾下曲军侯种辑。”
何方开口说道,老是被这条毒蛇盯着,他早就想杀了对方。
不过顾忌手段,而迟迟没有下手。
原本寄希望于孙坚,不过对方一番调查之后,种辑却依旧屹立不倒。
这次的事情,他原本就打算,找到相关的证据,从官面上把种辑拉下来。
结果何进给他唱了这样一出大戏。
既然如此,那就直接说出答案好了。
后面根据答案去找痕迹和证据,若是连这都找不到,那司隶校尉真的可以吃屎了......
果不其然,崔烈闻言,转头看向张温,语气不容置疑:“张校尉,即刻派人将种辑捉拿归案,严加审讯!
这个案子,十日之内必须查清真相。
若查不清,你便自赴廷尉领罪吧!”
闻言,张温气得脸涨成了猪肝色,心里暗骂崔烈。
他是前任太尉,只因凉州兵败被撤职,崔烈才捡了个便宜接任,如今竟被这般颐指气使!
可碍于何进在场,又忌惮崔烈的三公身份,他只能强忍怒火,躬身应道:“属下遵令,即刻便安排人去抓!”
说罢,连忙对孙坚使眼色,嘴型动了动,意思是“快去找人,别耽误”。
孙坚抱拳应了声“谨唯”,转身快步离去,甲叶碰撞的声音越来越远。
崔烈又看向陈导,眼神锐利如刀:“陈府君,你的属下参与刺客,你有何话说?”
陈导无语,这还没审呢,怎么就定罪了。
他偷偷瞥了眼何苗,见何苗别过脸,不敢与他对视,知道自己没人撑腰了。
于是咬了咬牙,伸手解下腰间的河南尹印绶。
他手一抖,印差点掉在地上,连忙用另一只手接住,躬身道:“属下治下不严,酿成此祸,愿自赴廷尉领罪,听候陛下发落!”
......
夕阳将雒阳城外的河面染成金黄色。
孟津的一只过河的船上,露出一张阴森的侧脸。
“可恶,可恶,总有一天,我种辑会回来的!!”
早在同事闵贡赶往津口的时候,种辑就察觉不好,派人去打探。
待到顶头上司陈到着急忙慌的赶去后,他就再也坐不住了。
与此同时,打探的人也回来了,说是看到祝公道站在何方身后。
种辑顿时知道不妙,当即安排了身后事,直接一骑快马出了上东门。
此刻的他他已换下曲军侯的官服,穿着粗布短褐,眼神却如淬了毒的刀子,死死盯着身后渐渐远去的巍峨城墙,恨声骂道:“祝公道,你个背主的叛徒!
一向自诩公道,谁知竟是一个怕死的家伙,竟转头就卖了某!
若有来日,某定将你碎尸万段!”
......
与此同时,津口的祝公道正揉着鼻子,方才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他看向不远处的何方,心中充满了疑惑:我没说是种辑啊,何君是怎么知道的?
......
“出大事了!”
一骑染血的快马风驰电掣,马上骑士神色惊恐。